本文關鍵詞：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的創(chuàng)新與轉換，由筆耕文化傳播整理發(fā)布。

               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的創(chuàng)新與轉換

                                                       2012-09-17 15:15:02　

                                                         來源：《哲學研究》　

                                                                   任平

　　改革開放不僅極大地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觀點、內容和形態(tài)的創(chuàng)新，，同時也喚醒了學界的“方法論自覺”，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路徑、范式的創(chuàng)新與轉換，從過去的單一視域、單一路徑、單一模式轉向多元視域、多種方法、多樣范式，先后呈現(xiàn)出教科書改革與原理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文本-文獻學解讀、與中西思想對話、反思的問題學分析、各分支領域(部門)哲學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形態(tài)理解、出場學等多種形式。本文所指的“范式”，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新探索所自覺使用的方式、路徑和方法論�？茖W地辨識各研究范式的基本特征、創(chuàng)新功能、歷史成因、存在問題和學術地位，深描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整體學術圖景，認真總結其各自的理論創(chuàng)新經驗，對于進一步推動理論創(chuàng)新、指導創(chuàng)新實踐，擴大理論創(chuàng)新的國際影響力，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一、教科書改革與原理研究范式：普及與創(chuàng)新

　　教科書一直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思想在場的主要方式。建國以來，“教科書熱”大致出現(xiàn)在三個時段：一是上個世紀60年代，全國先后編出六種教科書草案，最后由艾思奇主編出版了《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成為建國后開啟“教科書中國化”時代的第一經典。二是教科書改革的時代。改革開放之初，為了努力表達改革的精神，以肖前、李秀林、汪永祥主編的《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以及高清海主編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基礎》為標志，開創(chuàng)了教科書改革路徑的先河。三是教科書改革進入創(chuàng)新時代。從2004年開始，作為中央實施“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與建設工程”的重要內容，由首席專家袁貴仁、楊春貴、李景源為主編，集體編撰出版了《馬克思主義哲學》(2010)。教科書改革范式始終成為我國新時期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主要方式之一。筆者追問以下幾點：第一，這一范式出場的深層原因；第二，這一范式的基本特點和創(chuàng)新成就；第三，這一范式的內在問題和基本出路。

　　教科書改革的動力來自三個因素。第一，重寫新的時代精神。以“改革的哲學”、“哲學的改革”和“現(xiàn)代化的哲學”、“哲學的現(xiàn)代化”等口號為指引，以“時代精神與哲學改革”為主線，編寫出反映改革、發(fā)展的時代精神內容的哲學教科書，成為學界的主要目標。第二，重新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性和體系。以“物質本體論”為基礎而闡述“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是幾十年一貫制的教科書標準體系。教科書改革則成為創(chuàng)新體系的主要載體。第三，重建學科體系。從知識社會學角度來看，新時期大學恢復招收研究生，學科建設成為高校知識生產的龍頭，能否建立一種與研究生培養(yǎng)相結合的知識生產體系、教學體系成為衡量學科水平高低的標志。因此，重寫教科書就成為知識生產的重要手段。

　　但是，教科書改革范式在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哲學過程中存在著先天缺陷。主要是教科書闡釋的原理性與歷史性的矛盾、相對與絕對的矛盾、個體理解和普遍認同的矛盾。馬克思主義哲學“對相對中的絕對的追求”，使教科書永遠需要不斷出場——不斷隨著時代變化和空間差異而修訂改變。對“基本原理”的追問永遠沒有最終的答案。對經典作家文本的引證也是如此。為了證明某個原理的正確性，教科書不得不經常地將馬克思、恩格斯等人在不同時代、不同語境、不同文本中表述的話語平行地、非歷史性地加以引證，而創(chuàng)始人的思想前后往往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教科書的“體系哲學”的特性直接導致思想僵化。要突破這一教條，就是要從歷史、從馬克思文本的原初語境中重新解讀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fā)生、發(fā)展、變化，重新思考思想的出場過程，恢復馬克思哲學擯棄一切在場形而上學的本性。

　　二、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歷史維度與創(chuàng)新話語

　　教科書改革范式非歷史地引經據(jù)典，將不斷出場、與時俱進的“歷史的科學”變成一種絕對在場、永恒在場的形態(tài)，從而導致教條化和僵化，引起理論界的批判反思。該反思引發(fā)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范式(以下簡稱“馬哲史范式”)的興起。

　　中國馬哲史范式的生成與轉換有如下一些特點：一是學科建設取得長足進展；二是通史與專題研究結合，出版了一批回應西方“馬克思學”、深入探索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毛澤東哲學思想的著作；三是研究旨趣發(fā)生轉換，從早期僅為原理教學提供思想史佐證轉變?yōu)楠毩⑻剿鳌��?chuàng)新理解經典作家哲學本真意義的路徑。這是一種方法論自覺的表現(xiàn)，通過深度借鑒西方學者的研究風格、方法和路徑，將重讀馬哲史變?yōu)橐环N深度耕耘、創(chuàng)新理解的方法論，其學術影響甚至超過原理創(chuàng)新。

　　作為一種范式的馬哲史研究具有以下三個特點：第一，闡釋的歷史性。“馬哲史范式”脫胎于“原著選讀”，但其內在的革命性在于：“原著選讀”的目的是“證明”教科書原理出場有據(jù)，注重原理在文本中呈現(xiàn)的高度同一性；而“馬哲史范式”從一開始就具有鮮明的歷史視域，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作是一個歷史發(fā)展著的思想體系。第二，創(chuàng)新理解�！榜R哲史范式”不僅是對“史”的深描，更是對“論”的闡釋，是通過“史”的眼光重新發(fā)現(xiàn)一個不同于蘇聯(lián)僵化教條式理解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本性，進而對實踐作新的理論穿透。第三，實踐與知識、知識與知識之間的歷史相關性和整合性。馬克思的新世界觀的出場不再是一個單純封閉的哲學自我革命的產物，而是被還原到“改變世界”與“理解世界”相互激發(fā)，并在古典經濟學、政治社會學說、歷史學說相互影響條件下的整體碰撞的結果。

　　按照時間邏輯還是問題邏輯或思想邏輯來展現(xiàn)馬哲史，一直是這一范式面臨的問題之一。列寧曾經借助于對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的解讀，反對將哲學史變成“人名和書名的歷史”而不是思想內在邏輯的演進史。該范式面臨的問題之二是始終存在著解釋學循環(huán)：方法論視域與對象本性的循環(huán)，微觀文本解讀與整體通史闡釋的循環(huán)。然而，更根本的問題則是在于：僅僅是思想出場史的深度描述是不夠的。因為思想史不過是真實歷史出場的思想表達，前者對真實歷史語境有很深的依賴性。所以，應當穿越思想史而到達其背后的歷史語境，用歷史語境來規(guī)約思想史的邏輯。

  　三、與中西思想對話：在當代語境中闡發(fā)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時代意義

　　與各種在場的思想展開批判性對話，曾經是當年馬克思新世界觀出場的基本方式之一；今天，這種方式也應當成為當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出場路徑。對以文本-文獻解讀為主要路徑而力圖“回到馬克思”可能導致放棄對當代重大思想和實踐問題的反思而回到故紙堆的擔憂，使俞吾金教授認為必須指認“馬克思是我們同時代人”，應當致力于消滅歷史間距而“讓馬克思走向當代”，并在當代實踐和思想語境中創(chuàng)新發(fā)展。因此，與西方當代思想家展開對話，在對話中使馬克思的思想“當代在場”，就成為另一種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新的研究范式。

　　對話范式的基本邏輯主要包括以下幾個環(huán)節(jié)：第一，核心環(huán)節(jié)是把馬克思哲學理解為一種真理，而不是作為一種考古的對象。不能像西方“馬克思學”那樣，以所謂“價值中立”的超然態(tài)度對原初文本意義做純粹考古，而應是對一種仍然活的真理思想作理解和闡釋。因此，馬克思的思想必須超越歷史的間距走向當代，成為一種當代在場、活的思想資源、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理論。因此，重要的不是面對歷史的過去，而是面向當下和未來，看馬克思主義究竟在今天受到哪些挑戰(zhàn)，它的思想資源是否還具有“切中時代現(xiàn)實”的穿透力和影響力。第二，需要重新審視當代西方思潮的時代性價值。這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當代有重大影響的西方哲學家大多深刻地表征了時代問題；二是當代西方哲學是對時代問題的解答。因此，展開與西方重大思想家的對話，進而擴展為與當代一切中西思想的對話，就成為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新研究的一種范式。馬克思主義“改變世界”的實踐旨趣強調：只有在解答時代的系列重大問題中，只有在與各種當代在場的思想的對話中，才能打磨出犀利的思想光芒，才能成為時代的思想。

　　如上所述，當代西方思潮中具有時代問題和時代解答這兩個合理方面。它們雖然不是時代精神的精華，卻是時代精神的表征、時代問題的表現(xiàn)。因此與它們的對話，可以激活馬克思主義的時代精神本質。然而，這種對話決不是將西方的思想簡單嫁接到馬克思主義身上，恰好相反，它需要榨取后者合理的思想內容，而炸毀其形式。對話是圍繞時代問題而展開的，是時代精神的精華與時代精神的表征之間關于時代底板的問題的對話。檢驗這一對話的標準不在于對話雙方，而在于對話必然圍繞的時代實踐和歷史底板本身。以羅蒂為代表的后現(xiàn)代哲學強調打破單一話語的獨白，強調多元思想、多元話語之間的對話，卻反對有真理性的標準——時代實踐的客觀底板。因此，取得共識只是多元主體間的相互協(xié)調與合約，而決不等于符合底板的真理。所以，馬克思主義與非馬克思主義的中國思想或西方思想的對話，需要對時代實踐這一問題的底板有深切的理解和準確的把握。于是，從對話創(chuàng)新的范式走向反思的問題學范式便勢在必行。

　　四、反思的問題學：以問題為中心的創(chuàng)新反思

　　“反思的問題學”范式有三個基本特點：第一，以問題為中心展開研究，這就是從“問題中的哲學”到“哲學中的問題”。任何理論都是問答邏輯。強烈的“問題意識”一直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生命力所在。當代馬克思主義必須解答新的全球化問題。深刻反思以知識經濟為主導的新全球化時代對全球生產方式的深刻變革、知識資本化成為全球主宰、重寫現(xiàn)代性、全球格局變化、多元文化沖突等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在場性的當代挑戰(zhàn)，應當成為當代馬克思主義哲學出場的主要場域。所以，成為時代“反思的問題學”，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在場的主要方式。

　　第二，反對“問題的實證主義”，根本改變提問視域和提問方式，根本轉換問題和問題域，強調對問題作深刻的反思批判，或將問題解構到本質批判的高度。因為“問題的實證主義”的提問視域是一種舊唯物主義的“感性直觀”，它不加分析和批判地從現(xiàn)實生活的表象中截取矛盾的片斷，將深刻的本質矛盾變成顛倒的片面環(huán)節(jié)，并使之成為哲學問題。因此，“問題的實證主義”本質上是一種資本拜物教，是在資本化的物質世界中充當遮蔽生活本質的“物化意識”。批判地反思來自現(xiàn)實表象的問題，對現(xiàn)存的一切進行無情的批判，構成了“反思的問題學”。

　　第三，反思的問題學是理論創(chuàng)新的范式�！袄碚撌腔疑�的，生活之樹常青”。生活不斷提出問題，引導哲學打破教條，重新反思問題、解答問題，因而就可以不斷引導理論創(chuàng)新。問題學視域是破除教條主義的利器。一切教條之所以成為禁錮思想、僵化思維的教條，就在于專注于理論、文本本身而脫離問題，因而脫離實際、脫離時代。問題視域打破以往的范式壁壘，成為引導理論走向世界、走向時代、走向實際的主要路徑。通過鮮活的問題研究而創(chuàng)新理論，可以不斷把現(xiàn)實問題轉換為理論問題。

　　然而，反思的問題學范式針對的問題可能產生兩個最為重要的偏向：第一，問題反思在超越一切學科壁壘的同時，也可能造成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學術脫域化和零碎化。反思的問題學范式在破除教條主義、僵化思維的過程中，如何重新推動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的創(chuàng)新，而不僅僅是對問題的解答?問題與問題本身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不能完全展現(xiàn)一個完整意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第二，反思的問題學在解答問題的過程中包括哲學，但決不限于哲學視域，因而其多學科知識的特點使問題解答在轉化為“學”的過程中，可能大多沒有上升到哲學反思的高度�！皢栴}”在思考的頭腦中發(fā)生中途“短路”，沒有上升為“哲學中的問題”，而是在具體科學的層次上回到實踐。因此，“反思的問題學”研究范式呼喚領域哲學或部門哲學的研究。在各個重大實踐領域，如果要擺脫感性直觀而作深度的理論反思，至少需要上升到部門哲學或領域哲學的層次，將實踐反思、問題反思從“問題中的哲學”上升為“哲學中的問題”。

    五、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開掘本土思想研究的創(chuàng)新范式

　　作為一種研究范式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以下簡稱“中國化”)，是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

理論創(chuàng)新過程中方法論自覺和反思的產物。改革開放以來，何謂“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始終是學界關注和討論的焦點。就“實踐路徑”而言，就存在著秉持“中國話語”、“中國問題”、“中國立場”和“中國視域”等各種意義的“中國化”。中國問題具有本土特色，已經不再是西方實踐的簡單平移，因此馬克思主義原初出場的理論結論存在著差異。問題語境的轉換使理論與實踐之間存在差異甚至矛盾。這一矛盾成為促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發(fā)生點。然而，基于西方立場和視域的知識分子，依然將文本理論結論當作是一成不變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范式，希望將中國問題剪裁進西方原初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固有框架結論中。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在起初階段是完全違背本性而顛倒的。理論成為“普遍真理”之光，而實踐卻成為被普遍真理之光照耀并有待理論穿透的對象，處于被剪裁、被審視、從屬的地位。然而，理論文本與實踐的日益沖突和矛盾促使這一關系翻轉：實踐重新被看作是理論的來源和基礎。從中國立場、中國視域來審視中國問題而產生的“中國化”的理論，本質上就是指認“中國化”不是源于西方的馬克思主義話語在中國的跨界平移，而是在中國語境當中重新出場的馬克思主義。因此，新時期“中國化”是圍繞馬克思主義在新的歷史語境中如何出場的路徑研究而展開的。當代重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要求重新瞄準以當代中國“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的實踐，創(chuàng)造能夠指導改革、發(fā)展這一創(chuàng)新實踐的本土創(chuàng)新理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當代形態(tài)既不是“在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也不是過去時的“中國化”，而是對當代中國發(fā)展實踐作深度理論穿透的馬克思主義。

　　從“文化路徑”來看，“中國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關系始終是理論界頗為糾結的話題。新儒學的許多學者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特別是毛澤東思想的某些言論納入新儒學范疇，“中國化”就等于“儒學化”。相類似的觀點還有“新道學化”、“新佛學化”等等。反對這一觀點的學者則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徹底批判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產物。在兩種對立的觀點之間，另一種意義的“中國化”則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也是大量汲取中國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因素的產物，它也有自己的本土文化來源。

　　然而，“中國化”一直是與“特殊化”本土語境對應的�！爸袊�特色”的前提是世界的普遍化真理在中國特殊國情中的特殊應用。問題在于是否存在“普世真理”和“普世價值”?如果存在，由誰掌握話語權?在“世界走向中國”的時代，毛澤東那一輩人撰寫《矛盾論》是為了闡釋一個具有國情特點的中國特殊矛盾結構；而在“中國走向世界”的時代，“中國思想”和“中國價值”將注重中國經驗的普適性甚至普世性�！昂笾袊�特色”時代的“中國化”將來臨。在這一意義上，“中國化”將有不同的含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意味著為世界創(chuàng)造一個以中國道路為藍本、可供世界借鑒的馬克思主義。正是在這一意義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研究范式依然存在著更大的拓展空間。

　　六、出場學：馬克思主義哲學與時俱進的研究邏輯

　　追問思想出場與歷史語境之間的依賴關系，將思想出場的邏輯看作是歷史語境重大變化的必然產物，這就需要召喚“出場學”。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當代形態(tài)”賴以出場的歷史語境和前提基礎的深刻批判和考察，使我們面對出場學。當馬克思主義哲學史范式僅僅描述思想史邏輯時，追問思想背后、思想賴以建構的歷史基礎的或缺，就成為出場學反思的對象；當“回到馬克思”的解讀視域僅僅是回歸于當年馬克思的文本-文獻學層面時，出場學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求穿越到文本-文獻的背后而深度解釋產生文本-文獻的歷史本身；當以馬克思哲學的名義與西方思想展開對話而推進理論創(chuàng)新時，出場學可以召喚歷史實踐的底板以作為評判對話的真理標準；當“反思的問題學”、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領域創(chuàng)新等范式關注重大現(xiàn)實的哲學解答時，出場學要求將思想出場的邏輯與歷史變遷的邏輯關聯(lián)，將“詞與物”、思想與歷史、哲學與時代構成一個具有關聯(lián)場域的解釋系統(tǒng)，從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機制�！俺鰣鰧W”就是從“出場”角度研究馬克思主義在時代和空間的語境中在場的可能性、闡釋馬克思主義的與時俱進機制的哲學范式。它對“出場的歷史語境(出場語境)”、“出場路徑”與“出場形態(tài)”三者作辯證關聯(lián)的分析，其核心要素是兩個對應概念：“出場”與“差異”。研究這兩者之間的相互關系，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存在著兩個相互對應的闡釋循環(huán)：第一，“出場”與“在場”的循環(huán)；第二，“同一”與“差異”的循環(huán)。這兩個循環(huán)是出場學辯證法的集中表現(xiàn)。在這一意義上，闡明這兩個循環(huán)就闡明了出場學的本質，進而闡明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機制。

　　“出場”一詞源于舞臺表演藝術。在哲學闡釋的語義分析中，“出”是擺脫被遮蔽狀態(tài)而“進入”某一特定場域中的行動；“場”也不是一個通常劇院的臺場，而是人類歷史的宏大舞臺�！俺鰣觥币惨虼硕�成為人類親臨歷史舞臺的現(xiàn)身行動�！俺鰣觥笔且环N“未在場者”向“在場者”身份轉變的謀劃，是一種“不在場”狀態(tài)向“在場”狀態(tài)的轉變，是在特定歷史場域中的“親臨”和“現(xiàn)身”。人類既是歷史的“劇作者”又是“劇中人”，由何種主體(“出場者”)與思想扮演主角在特定歷史場域中出場，一直成為“創(chuàng)造歷史”的關鍵。

　　“場域”是出場行動(實踐)所造就的一定的歷史構境。承載“構境”的首先不是思想，而是歷史。思想構境不過是歷史構境的解釋學表現(xiàn)。我們需要研究：造就當年馬克思的哲學世界觀出場的歷史場域，即在社會中占據(jù)主導地位的資本全球化的大工業(yè)生產方式本身，如何使新的歷史“出場者”——大工業(yè)無產階級產出自己的頭腦：“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同時，“出場”總是依賴于一定的“出場路徑”——160年前，德國的“正義者同盟”轉變?yōu)椤肮伯a主義同盟”，借助于這一工人階級政黨的綱領性文件問世的路徑，《共產黨宣言》宣告共產主義、馬克思主義“幽靈”的原初出場，引起“神圣同盟”的無比恐慌與竭力驅逐。隨著歷史語境的變遷，“出場”總是采取不同的“形態(tài)”——十月革命一聲炮響，宣告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作為制度性現(xiàn)實形態(tài)的出場。因此，“出場”是在一定的“場域”中、選擇一定的“出場路徑”而形成一定的“出場形態(tài)”的行動過程。與“出場”相對應，“缺場”既可能源于“從未出場”，也可能源于“退場”。蘇東劇變與社會主義制度遭受挫折，導致教條的馬克思主義的“當代退場”。那么，“馬克思主義向何處去?”在著名的《馬克思的幽靈》一書中，德里達追問：面對一個時代的挑戰(zhàn)，“馬克思的幽靈”還要不要出場、怎樣出場?回答是肯定的：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中，馬克思對資本批判的思想幽靈又重新“出場”，并以成功抗擊危機的“中國道路”形態(tài)在場。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當代“出場”是對時代場域、歷史語境的重新識別和認同。隨著資本全球化形態(tài)的創(chuàng)新，新全球化時代對舊全球化時代的替代，歷史圖景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因而需要有對當代資本全球化作深刻批判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隨著革命、建設、改革和發(fā)展等中國重大實踐主題的轉換，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需要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出場形態(tài)——發(fā)展哲學。以“改變世界”為理論旨趣的馬克思主義應當聚焦于當代世界和中國一切重大的時代問題，以形態(tài)創(chuàng)新填補當代理論“空場”�！翱請觥本褪邱R克思主義的局部“缺場”，需要馬克思主義堅定地出場。鎖定領域，將某些重大時代領域排除在馬克思主義言說與行動的空間之外，本身就是一種僵化。除了“偏見”或“誤解”之外，“空場”的產生或者是因為時代變遷導致馬克思主義與時代問題的“某種脫節(jié)”，或者是因為時代主題的轉換使當年馬克思僅具原則性的思想(如生態(tài)觀點)需要拓展為一個當代的完整理論，或者是因為原有理論需要轉化為一種出場的實際行動。

　　七、多元創(chuàng)新范式的總體圖譜：路徑叢林與相互作用

　　深描多元創(chuàng)新范式的總體圖譜，旨在以范式創(chuàng)新同步推動理論創(chuàng)新。為此，需要關注以下三點：第一，范式創(chuàng)新與理論創(chuàng)新之間的關系。范式創(chuàng)新應當始終成為理論創(chuàng)新的路徑，兩者表現(xiàn)為相互纏繞的雙軌線，而不是兩相脫節(jié)的在場。第二，范式多元性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整體性之間的關系。每一種范式都有其獨特深刻的研究視域，然而只是“片面的深刻”或“深刻的片面”。因而要整體表達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創(chuàng)新圖景，就需要多種研究范式之間的互補。“無影燈之所以無影，是因為它的光束來自各異的角度”。第三，范式視域需要相對穩(wěn)定，但決不能僵化，而是應當隨著理論創(chuàng)新而不斷發(fā)展。目前，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尚屬初步形成，雖稚嫩卻充滿活力，其學術包容力和發(fā)展?jié)摿Χ己艽�。這些“范式”若想成為拉卡托斯所說的“進步的科學研究綱領”，它就必須具有持續(xù)的內在“自反性”，不斷改弦更張而自我更新。

[責任編輯:趙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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