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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簡周幽王_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6-11-09 17:34

  本文關(guān)鍵詞: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研究,由筆耕文化傳播整理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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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D

尤 h事

碩士學位論文
(學歷碩士)

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研究
Tsinghua Bamboo Slips and the Research for the Founding History of

Westem Zhou

Dynasty

研究生姓名: 指導教師: 學科專業(yè): 研究方向: 論文開題日期:

強晨 白國紅教授 中國古代史 先秦史 2012年11月30日

||IIII I III I Ill Ill II I I
Y25641 69 學位論文原創(chuàng)性聲明
本人所提交的學位論文《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研究》,是在導師的指導下,獨立進 行研究工作所取得的原創(chuàng)性成果。除文中已經(jīng)注明引用的內(nèi)容外,本論文不包含任何其 他個人或集體己經(jīng)發(fā)表或撰寫過的研究成果。對本文的研究做出重要貢獻的個人和集
體,均己在文中標明。 本聲明的法律后果由本人承擔。

論文作者(簽名):強.殳
'以忤6月1日

指導教師確認(簽名):白固紅
烈孵年莎月/日

學位論文版權(quán)使用授權(quán)書
本學位論文作者完全了解河北師范大學有權(quán)保留并向國家有關(guān)部門或機構(gòu)送交學 位論文的復印件和磁盤,允許論文被查閱和借閱。本人授權(quán)河北師范大學可以將學位論 文的全部或部分內(nèi)容編入有關(guān)數(shù)據(jù)庫進行檢索,可以采用影印、縮印或其它復制手段保
存、匯編學位論文。

(保密的學位論文在——年解密后適用本授權(quán)書)
論文作者(簽名):鋤是
矽f中年#月f日

指導教師(簽名):白目紐
勁侔年‘月/日

11

摘要
清華簡是收藏于清華大學的戰(zhàn)國竹簡,包含眾多古書的清華簡對歷史學、古文字學 與文獻學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西周開國史是指從文王受命稱王到周公結(jié)束東征推行封 建制的這段歷史。已整理的清華簡中與西周開國史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有《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 (一)》中的《保訓》《程寤》《耆夜》《金滕》《皇門》以及《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
《系年》中的第l章、第3章和第4章。 清華簡《程寤》“隹王元祀”的記載證明先秦時期就存在周文王受命改元的說法。

從《程寤》中體現(xiàn)的周文王、周武王共同受命的觀念與象征釋夢法的運用來看,清華簡 《程寤》篇主干的形成時間不早于西周晚期,不具有研究文王受命問題的參考價值。文 王受命的真相是借斷虞芮之訟之機廣泛宣傳周文王的盛德,制造受命之說。
《保訓》保存了周文王對周武王的遺言,文王遺言中的“舜”和“上甲微”兩個故

事均與“中”密切相關(guān)。周文王通過這兩個故事把他的翦商謀略告訴了周武王,并讓武
王繼續(xù)執(zhí)行這一策略。

《耆夜》所記錄的武王戡耆與《尚書?西伯戡黎》中的西伯戡黎并非一事,周文王
周武王分別戡定過不同的黎國,周文王戡定的黎國位于今陜西臨潼,戡黎后,周人控制 了整個關(guān)中平原,對商王朝構(gòu)成了潛在的威脅,這才引起了祖伊的驚懼。周武王戡定的 黎國位于山西長治。

《系年》中“寰子耿”與金文中出現(xiàn)的“錄子那”為同一人,是名為“耳口”的錄 國國君,與武庚祿父無涉,錄國就是傳世文獻中的六國。因“錄子耳日”與秦人同祖,《系 年》才以他叛周的史事來引出秦人西遷。
《金滕》中記載的周公居東指的是周公東征,并非周公待罪于東。清華簡《金滕》 “宅東三年”的記載并不足以證明傳世本《金滕》“居東二年”為錯,兩者可能只是紀 年方式的不同。

關(guān)鍵詞:清華簡西周開國史文王受命周公東征

lII

Abstract
Tsinghua Bamboo slips is the bamboo slip of the Tsinghua University.Tsinghua

Warring


States Time which collected in
an

Bamboo

Slips contains

lot of ancient books.It has

important significance to the study of history、palaeography and philological.111e founding

history of Western Zhou Dynasty means that the history from King Wen that accepts the

command of

god to Duke of Chou ended the crusade

and

started the feudal system.There

are

something related to the founding history of western zhou which has been collated.It contains Bamboo in Tsinghua

dynasty

in Tsinghua

Bamboo

Slips

Baoxun,Chengwu,Qiye、Jinteng

and Huangmen in

university(the firsO as

well as chapterl、chapter3 and chapter4 of

X/'nian in Bamboo

in Tsinghua

university(the second).
yuan si’’in Chengwu of Tsinghua

The way of annals

named‘‘Wei wang

Bamboo

Slips

proved that there exists the way of annals by King pre-chin period.Chengwu shows the idea of accept their fates

Wen

accepting the of Zhou

command

of god during of Zhou that

King Wen

and King Wu

together.We Can

see

from the idea and the application of the way of dream

interpretation by Symbol that the time of the main formation of Tsinghua chengwu is not earlier

Bamboo

Slips

than

the late

Westem

Zhou Dynasty,SO it does not have the reference

value of the study of King accepts the Yu

Wen

that accepts the

command of

god.rnle truth of King

Wen

That

command

of god is that taking the

chance

of subsiding two states

which called

and

Rui complaint to advertise the great grace of

King Wen

of Zhou and make the

statement of accepting the Zhou to

command

of god.Baoxun keeps the last words of King Wren of

King Wu

of Zhou.Tlle

two

stories

of“Shun”and‘"Shangfiawui”in the last
of Zhou told King

words of

King Wen

both are related

to“Zhong”.King Wen

Wu

of Zhou about the strategy.

strategy of annihilating the Suppress

Shang Dynasty and made King廝,continue this
that recorded in

Qi(耆)state of emperor King Wu

Qiye

is different from xibo of Zhou

suppress Li in xibo kan Li in the book had
ever

of history.硒ng Wen

of Zhou

and King Wu

suppressed different State Li respectively.The State Li that be suppressed by King

Wen

of Zhou located in today’S Lintong Shanxi province,people in State Zhou controlled the

whole Guanzhong plain

and

formed a potential threaten to the Shang
Wu

Dynasty.This caused the

frightened of Zuyi.The State Li that suppressed by King

of Zhou located in Changzhi
TV

county Shanxi province.

“Luzigeng’’in Xi'nian and‘‘Luzisheng”shows in bronze script is the king of State

are

the

SalTle

person.He and him.

named“Lu(錄)”.There Lu(六)state in

is

no

relationship between

WuGenglufu

Lu(錄)State
people of

is the

the classical documentation.It is because Luzisheng and

Qin

he betrayed Zhou Dynasy have the same ancestor,“Xi’nian”use the truth that

State to lead to the people of

Qin moving

to the west.

Duke of Chou located in east which Was recorded in Jinteng pointed to the crusade of Duke of Chou instead of waiting for punishment in the east.“Living in the east for three in the east” years”that recorded in Tsinghua Bamboo Slips Jinteng can’t prove the“Located that recorded in classical Jinteng is wrong.It is possible that they annals.
are

different in the way of

Key words:Tsinghua Bamboo Slips
King

The founding history of westem zhou dynasty The crusade of Duke of Chou

Wen

that accepts the

command of god







摘要…………………………………………………………………………………………IⅡ
Abstract………………………………………………………………………………………Ⅳ

目錄…………………………………………………………………………………………Ⅵ 緒論…………………………………………………………………………………………1 一、選題意義……………………………………………………………………………1
二、清華簡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2

(一)《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一)》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2 (二)《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3 第一章‘程寤》與文王受命………………………………………………………………6
第一節(jié)釋“隹王元祀”…………………………………………………………………6

第二節(jié)文王受命真相……………………………………………………………………9
一、《程寤》文王受命說辨非…………………………………………………………9

二、斷虞芮之訟與文王受命…………………………………………………………14 第二章<保訓》與文王翦商謀略…………………………………………………………17 第三章‘耆夜》與西伯戡黎………………………………………………………………23
第一節(jié)從《西伯戡黎》文本看西伯所指………………………………………………23 第二節(jié)文王、武王各自戡黎說…………………………………………………………24 第三節(jié)兩個黎的地望……………………………………………………………………26

第四章‘系年》與錄子日口叛周……………………………………………………………30 第一節(jié)“錄子馬口”非武庚祿父辨………………………………………………………30
第二節(jié)“錄子馬口”稱名結(jié)構(gòu)小議………………………………………………………35 第三節(jié)“錄子耶”考……………………………………………………………………38

第五章‘金滕》與周公東征………………………………………………………………43
第一節(jié)周公是東征的主帥………………………………………………………………43 一、從周公攝政論周公是東征的主帥………………………………………………43 二、從周公推行分封制論周公是東征的主帥………………………………………46 第二節(jié)《金滕》所載“周公居東”就是周公東征……………………………………47

Vl

結(jié)語…………………………………………………………………………………………51 參考文獻……………………………………………………………………………………54
后記…………………………………………………………………………………………61

VlI

緒論
一、選題意義
清華簡是指2008年入藏清華大學的2388枚戰(zhàn)國時期的楚國竹簡。清華簡的性質(zhì)是
書籍,內(nèi)容多與歷史有關(guān),對研究中國古代歷史文化有著難以估量的重要價值。目前學

者對清華簡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很多問題沒有得到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造成這種局面 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學者研究這些清華簡的時日尚短,很多問題還沒有經(jīng)過詳細的討 論。另一方面由于近20年來有大量出土材料公布,使學者應接不暇,這在一定程度上 分散了學者的注意力,難以有效地將研究向更深的領(lǐng)域推進。所以在清華簡的研究領(lǐng)域
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周武王,始誅紂。八百年,最長久。”從宋代蒙學讀物《三字經(jīng)》對周代的評價 中,我們可以看出周人以蕞爾小邦,開創(chuàng)了八百年的王業(yè),給后世留下了深刻的歷史印 象。但周代的特殊歷史地位并不在于周是中國延續(xù)時間最長的政權(quán),而在于周是中國文 化上的奠基者。正如許倬云先生所說“周代的建立,并不只是后世中國歷史上常見的朝
代遞嬗,也是整個文化體系與政治秩序的重新組合,并且從此奠定了中國文化系統(tǒng)的一 些基本特色!薄 西周的建立產(chǎn)生了如此深遠的影響,其建立過程絕非一蹴而就,而是經(jīng)過了周文王、

武王、周公、成王三代人的艱苦奮斗才最終完成的。輝煌的西周開國史從文王受命稱王 始,到周公結(jié)束東征推行封建制才告結(jié)束。研究這段歷史對了解我國文化系統(tǒng)的形成有
著重要價值。 雖然研究西周開國史非常重要,但由于材料有限,學者對西周開國史中很多重大問 題尚未取得共識,F(xiàn)有的傳世文獻材料還存在著很多相互矛盾的敘事,令人十分困惑。

北宋的蘇軾在《東坡書傳》中就曾談到:“自《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 誥》《多士》《多方》八篇,雖所誥不一,然大略以殷人不心服周而作也。予讀《泰誓》 《牧誓》《武成》,常怪周取殷之易。及讀此八篇,又怪周安殷之難也!鳖郎讨芙鹞碾m然 是研究這段歷史的一手材料,但由于青銅器的保存、出土帶有很大的偶然性,目前所見 商周金文中與西周開國史有關(guān)的材料仍十分有限。與周人有關(guān)的甲骨文材料不僅數(shù)量極

①許倬云:《萬古江河——中國歷史文化的轉(zhuǎn)折與開展》,上海文藝出版社,2006年,第46頁。
圓曾棗莊,舒大剛主編:《三蘇全書》(第二冊),語文出版社,2001年,第171頁。

少,而且文辭也極為簡練,利用起來難度很大。 清華簡的發(fā)現(xiàn)為我們研究西周開國史提供了一些新的材料,利用這些材料可以更好

地推動西周開國史的研究。本文試圖利用清華簡對西周開國史中的文王受命、錄子jj口叛 周等五個問題進行分析和研究,以期在局部推進對西周開國史的深入研究。

二、清華簡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
截止到2013年8月底,《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已出版了三輯,其中第三輯并無與 西周開國史有關(guān)的內(nèi)容,筆者在下文僅對前兩輯進行介紹。

(一)《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一)》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

《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第一輯共收錄竹簡九篇。前八篇為《尚書》、《逸周書》及

體裁類似的文獻,最末一篇《楚居》詳細敘述了楚國起源傳說及歷世都居的處所。在這 九篇中與西周開國史有關(guān)的有《程寤》《保訓》《耆夜》《金滕》《皇門》五篇。這五篇文
獻在形式上與檔案相似。 從體裁上看,這五篇文獻與《尚書》相近,較之于諸子只言片語的記載,《尚書》

類的文獻有較大的可信性,但由于屢經(jīng)后世傳抄整理,也存在很多不符合歷史事實的記
載。

《程寤》篇名見于傳世本《逸周書》,內(nèi)容早已亡佚,僅存一些片段保存在《太平 御覽》《冊府元龜》等類書之中。盡管殘缺不全,但由于傳世本《程寤》記載了周人艷
稱的文王受命一事,故仍受到學者的高度重視。清華簡《程寤》則較為完整,通過比較 可知,傳世片段僅保存了約六分之一的內(nèi)容。新發(fā)現(xiàn)的部分有文王命人對太姒之夢進行 占卜、文王與太子發(fā)并拜受命與文王對太子發(fā)進行訓誡三個部分。

《保訓》內(nèi)容是記周文王五十年文王對太子發(fā)的遺訓,這篇文獻是第一次被發(fā)現(xiàn)。 《保訓》中反復提及了“中”,很多學者都從不同角度對“中”進行了探討。
《耆夜》也是一篇首次被發(fā)現(xiàn)的文獻,記錄了傳世文獻未曾記載的武王戡黎之后, 在文王太室舉行飲至禮的史實。

《金滕》保存于傳世的《今文尚書》之中,這次發(fā)現(xiàn)的簡本《金滕》與傳世本基本
相同,只有個別字句的差異,但由于有些差異涉及關(guān)鍵問題,所以簡本《金滕》也有不

同于傳世本的特殊價值。 《皇門》保存于傳世的《逸周書》之中,記載了周公在皇門對大臣的訓誡。傳世本


《皇門》脫訛嚴重,難于通讀,簡本的出現(xiàn)澄清了傳世本的很多問題。

(二)《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中西周開國史史料概述

《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第二輯只著錄竹簡一篇,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史書,原簡沒 有篇題,整理者認為其史事多有紀年,擬題為《系年》。
因《系年》發(fā)布時間未久,學界對其性質(zhì)尚無較為一致的結(jié)論。已刊時賢論著,筆

者以為皆有可商榷之處,但限于本文所論主題為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對《系年》的性
質(zhì)、編纂不宜過多展開。此處僅略陳孔見,以博方家一哂。

《系年》共23章,可分為三個部分,1~4章內(nèi)容主要是西周史事,也有部分內(nèi)容 延續(xù)到了春秋初年。5~19章敘述春秋史事,以晉楚爭霸為中心。20~23章敘述戰(zhàn)國史
事。 《系年》是一種紀事本末體史書,時代遠早于袁樞的《通鑒紀事本末》,具有重要

的意義!断的辍返木幾胂鄬碚f還是略顯粗糙,存在敘事不連貫的現(xiàn)象。如第10章記 隨會去秦國迎立公子雍,因晉國出爾反爾,“隨會不敢歸”。第14章起首便是“晉景公 八年,隨會率師,會諸侯于斷道!彪S會何時因何事歸晉沒有交代,若無《左傳》記載,
僅依《系年》,我們根本無從知曉隨會返晉的來龍去脈。從《系年》敘事存在不連貫的 現(xiàn)象,我們可以得出《系年》的編纂?yún)⒖剂似渌窌慕Y(jié)論。 從《系年》第1l章我們也可以看出《系年》的編纂?yún)⒖剂似渌窌!断的辍返冢保?章全文為“楚穆王立八年,王會諸侯于厥貉,將以伐宋。宋右?guī)熑A孫元欲勞楚師,乃行,

穆王乃使驅(qū)孟渚之麇,徙之徒麗。宋公為左盂,鄭伯為右盂。申公叔侯知之,宋公之車
暮駕,用扶宋公之御。穆王即世,莊王即位,使申伯無畏聘于齊,假路于宋,宋人是故 殺申伯無畏,奪其玉帛。莊王率師圍宋九月,宋人焉為成,以女子與兵車百乘,以華孫

元為質(zhì)!背f王圍宋之役亦見于《左傳》宣公十四年,其文稱“楚子使申舟聘于齊, 日:‘無假道于宋!嗍构玉T聘于晉,不假道于鄭。申舟以孟渚之役惡于宋,日:‘鄭 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跞眨骸畾⑴曳ブ。’見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
華元日:‘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 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袂而起,屨及于窒皇,劍及于我寢門之外,車及于蒲胥之 市。秋九月,楚子圍宋!薄蕖蹲髠鳌分械纳曛垡簿褪恰断的辍分械纳瓴疅o畏,他所言的

①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86頁。

“孟渚之役”見于《左傳》文公十年,魯文公十年當楚穆王九年,其事為“陳侯、鄭伯

會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將以伐宋。宋華御事日:‘楚欲弱我也。先為之 弱乎,何必使誘我?我實不能,民何罪?’乃逆楚子,勞,且聽命。遂道以孟諸。宋公 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
宋公違命,無畏扶其仆以徇!雹俅硕挝淖种械奈闹疅o畏與申伯無畏、申舟為同一人。對 比《系年》與《左傳》的相關(guān)記載,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許多不同,筆者想要特別指出的是《系 年》中所記的是申公叔侯參與孟諸之役,導致了后來申伯無畏被殺,《左傳》中所記的

是申伯無畏自己在孟諸之役中慢待宋公,以致日后被殺!断的辍氛碚咭阎赋觯鶕(jù) 鄭樵《通志?氏族略》的記載,申公叔侯與申伯無畏并非同族,這樣也就排除了申伯無 畏因與申公叔侯同族,受連累而被殺的可能性,申公叔侯乃是申伯無畏的訛誤。申公叔
侯在《系年》中僅此一見,只有《系年》參考了記事豐富的其他史書,才可能出現(xiàn)這種 訛誤。 《系年》第18章記載“景平王即世,昭王即位。許人亂,許公旎出奔晉,晉人罹,

城汝陽,居許公舵于容城。晉與吳會為一,以伐楚,闥方城。遂盟諸侯于召陵,伐中山。
晉師大疫且饑,食人。楚昭王侵伊、洛以復方城之師。晉人且有范氏與中行氏之禍,七
歲不解甲。諸侯同盟于咸泉以反晉,至今齊人以不服于晉,晉公以弱!薄断的辍酚浭陆K 于戰(zhàn)國初年,此時晉國早已被韓趙魏三家瓜分殆盡,齊國的統(tǒng)治權(quán)也轉(zhuǎn)移到了陳氏手中,

“至今齊人以不服于晉”的“至今”二字毫無著落。細審此段引文,“齊人以不服于晉, 晉公以弱”必為春秋末年史事,“至今”二字表明《系年》編纂中參考了一些原始記錄,
并非某一史書的節(jié)本。 《系年》的編寫不僅取材多樣,還有一定的“書法義例”。如《系年》一般記晉事 則標以晉年,記楚事則標以楚年。第18章因所記弭兵之會兼涉晉楚,故晉國紀年與楚 國紀年兩者并標。此章標年雖先晉而后楚,但所記內(nèi)容則以楚國為主,此點頗耐人尋味。

第22章記晉事卻標楚年,似有違通例。此年所記之事為韓趙魏攻入齊長城,標以楚年 似純?yōu)楸阌谟浭。因此時晉國早已名存實亡,若仍標以晉年則名不副實,而三晉又未被
周王正式承認為諸侯,不若徑標楚年。 《系年》篇幅并不太長,過度討論其“書法義例”難免有胡亂附會之嫌,故筆者不

擬在本文對這點展開討論,僅以其紀年為例,略說明《系年》并非資料雜抄,而是經(jīng)過
一定程度上的精心編排,望讀者明鑒。

①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48頁。


將《系年》與幾乎同時代的《竹書紀年》相比,《系年》雖然篇幅遠小于《竹書紀 年》,記事不多。但是從兩者所反映的思想傾向上來看,《系年》要比《竹書紀年》更為 進步。

李學勤先生早已指出,《竹書紀年》有突出的記異傾向。①如《山海經(jīng)?海外東經(jīng)》 注引《紀年》日:“柏(伯)杼子征于東海及王壽,得一狐九尾!薄短接[》卷八三
皇王部引《紀年》日:“太丁三年,洹水一日而三絕。”卷九。七獸部引《紀年》日:“昭 王十九年,天大噎,雉兔皆震!本砭盼濉Ox豸部引《紀年》日:“晉獻公二年春,周惠 王居于鄭。鄭人入王府,多取玉,玉化為蜮射人。”卷八。九珍寶部引《紀年》日:“惠

成王七年,雨碧于郢!睆倪@些《紀年》佚文來看,《竹書紀年》的記異傾向貫穿始終。 《春秋》中雖然記異遠少于《竹書紀年》,但也有像僖公十六年“王正月戊申朔,隕石
于宋五。是月,六鶿退飛過宋都”的記載!蹲髠鳌分姓迹忸A言多有所記,為讀者熟知, 茲不贅舉其例。通觀《系年》,全書雖然篇幅短小,但全書無一處記異,這一點值得研 究者注意。

《系年》中關(guān)于西周開國史的記載并不太多,僅三章內(nèi)容與西周開國史有關(guān)。第l 章敘述武王設(shè)立千畝祭祀上帝的史事,第3章記錄了秦人被周征伐強迫西遷的過程,第
4章記述了成王、周公封建衛(wèi)康叔的史實。

。參見李學勤:《古本<竹書紀年>與夏代史》,收入氏著《李學勤文集》,上海辭書出版社,2005年,第74頁。

第一章《程寤》與文王受命
文王受命稱王是西周開國的標志,不論是傳世文獻,還是出土金文都反復提及此事,
但周文王是以何種形式接受了天命,學者們對這一問題至今仍未取得共識。很多學者支

持《程寤》篇所記載的太姒告夢受命說∞,學者對《程寤》記載的肯定使《程寤》成為 《逸周書》中的重要篇章。由于《程寤》早己殘缺不全,只有個別佚文,難以得到全面
研究,清華簡《程寤》的發(fā)現(xiàn)使我們得以全面審查《程寤》所載文王受命的史事。

先錄清華簡《程寤》全文于下:

隹王元J祀正月既生魄.太姒夢見商廷惟棘.乃小子發(fā)取周廷梓樹于厥間,化為松柏 械柞。寤驚,告王。
王弗敢占,詔太子發(fā),俾熒名兇,被。祝忻祓王,巫率祓太姒.宗。熟鹛影l(fā)。幣

告宗J訪社稷,祈于六末山川。攻于商神,望,蒸.占于明堂。王及太子發(fā)并拜吉夢。受 商命于皇上帝。
興,日:“發(fā),汝敬聽吉夢。朋棘鼓梓松.梓松柏副,械覆柞,柞化為膛。嗚呼,

何警非朋.何借非商.何用非樹,樹因欲,不違才。如天降疾,旨味既用.不可藥。時 不遠。惟商感在周.周感在商。欲惟柏夢.徒庶言述,矧又勿亡秋明武威.如槭柞亡根。 嗚呼,敬哉。朕聞周長不貳,務(wù)擇用周,果拜不忍。綏用多福。惟梓敝不義.芄于商, 俾行量亡乏,明明在向,惟容納棘,傅亡母用,不忌,使卑柔和順,生民不災,懷允。
嗚呼,何監(jiān)非時,何務(wù)非和,何裹非文,何保非道.何愛非身,何力非人。人謀強.不 可以藏.后戒,后戒,人用汝謀,愛日不足!

《程寤》一文可分為三個部分:太姒告夢于文王,文王占夢受命,文王訓誡太子發(fā) (武王)。太姒告夢文王雖然所占篇幅最短,但由于此夢內(nèi)容與文王受命關(guān)系最大,筆
者將以此部分為主要分析對象。

第一節(jié)釋“隹王元祀"

“隹王元祀”也就是周文王元年,是清華簡《程寤》提供的非常重要的年代,但對
①李學勤、晁福林、劉國忠均持此觀點,分別見于《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天命與彝倫》,北 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95頁:《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113頁。


于這個年代的理解卻存在著兩種觀點:傳統(tǒng)觀點認為“隹王元祀”是文王受命稱王的元 年④,劉國忠先生認為“隹王元祀”是文王即位的元年@。筆者以為,仍當以傳統(tǒng)觀點為 是。

將“隹王元祀”理解為周文王即位元年的第一個限制因素是周武王的年壽。周文王 在位時間長達五十年,《尚書-無逸》、清華簡《保訓》、《史記?周本紀》的記載均支持
此說。g根據(jù)《史記》的記載武王即位后四年克商。根據(jù)夏商周斷代工程的研究成果,

周武王克商后在位四年。如果周武王在文王元年出生,則以上三個數(shù)值相加所得的五十 八歲即為武王年壽。但武王的年壽還不止如此,一個沖齡的孩童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 文王那段深刻的講話的。武王的年壽還要進一步提高才能滿足接受文王教導的條件,武 王年壽必然遠大于六十歲!兑葜軙?度邑》中的有關(guān)記載與此矛盾,《度邑》記載周武
王克商后講話中提到“惟天不享于殷,發(fā)之未生,至于今六十年”呦。從武王尚未出生@ 到完成克商經(jīng)過了六十年,則武王克商時年齡必不足六十。如按照上面的分析,武王克

商時很可能年歲己超過六十,兩者相矛盾;谶@種矛盾,從周武王年壽的角度來分析
“隹王元祀”只能理解為文王受命元年。 將“隹王元祀”理解為周文王即位元年的第二個限制因素是文王嫡長子伯邑考的存

在!妒酚?管蔡列傳》記載“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日太姒,文王正妃也。其長子日
伯邑考,次日武王發(fā)!保牢耐醯臻L子伯邑考先于文王去世,但他具體的死亡時問,文獻

中并無記載!兑葜軙?世俘》記載周武王克商后“格于廟,秉語治庶國,箭人九終。 王烈祖自太王、太伯、王季、虞公、文王、邑考以列升,維告殷罪!雹摺妒婪分械摹耙
考”即“伯邑考”,他雖然生前沒能即位,死后依然被武王列入祀典。武王此次祭祀是
①《程寤》佚文見于《太平御覽》《藝文類聚》《冊府元龜》等類書之中,各書所存佚文主體內(nèi)容一致,僅細節(jié)略有 不同,此蓋因古人引書但求達意,不重細節(jié),無需細致分析!短接[》卷三九七人事部所錄《程寤》佚文為“文 王去商在程,正月既生魄,太姒夢見商之庭產(chǎn)棘,小子發(fā)取周庭之梓樹乎闕間,梓化為松柏械柞。寤驚,以告文王。 王及太子發(fā)并拜吉夢,受商之大命于皇天上帝!薄冻体弧坟闹胁]有出現(xiàn)“隹王元祀”的紀時語,但較之簡本《程 寤》多了“文王去商在程”一句話。雖然《程寤》佚文沒有明確的紀年,但“文王去商在程”也為我們提供了某種 時間信息。《太平御覽》卷八四皇王部引《帝王世紀》日:“文王昌龍顏虎肩,身長十尺,胸有四乳,晏朝不食,以 延四方之士。文王合六州之諸侯以朝紂,紂以崇侯之讒而怒,諸侯請送文王,棄于程。十年正月,文王自商至程。 太姒夢見商庭生棘,太子發(fā)取周庭之梓樹之于闕間,梓化為松柏柞械。覺而驚,以告文王。文王不敢占,召太子發(fā), 命祝以幣告于宗廟群神,然后占之于明堂。及發(fā)并拜吉夢,遂作《程寤》!贝硕我碾m有荒誕不經(jīng)之處,但《程寤》 所記史事的發(fā)生時間并非文王即位之初卻仍可成立,故依據(jù)傳統(tǒng)看法,簡本《程寤》中的“隹王元祀”應理解為文 王受命稱王的元年。 圓劉國忠:《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叭1年,第114頁。 @《呂氏春秋?制樂》“文王立國五十一年而終”的記載雖然與《尚書》等文獻的記載不同,三占從二,筆者仍采五 十年說。 o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468頁。 ⑤劉國忠將“發(fā)之未生”中的“生”理解為繼承君位,依據(jù)是《公羊傳》何休注中“父死子繼日生,兄死弟繼日及”。 何休的解釋適合史家筆法,不適合第一人稱的敘述表達,故筆者仍將生解釋為出生。 o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563頁。 ⑦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423、424頁。


克殷后為向祖先匯報勝利所舉行的重大祭祀,規(guī)格極高。太王、太伯、王季、虞仲、文 王都是對周邦興起有著巨大貢獻的杰出“領(lǐng)導”,伯邑考得與太王等人同享祭祀,必非 年少早天。文王在位五十年,若將“隹王元祀”理解為周文王即位元年,此時,伯邑考 與武王發(fā)必定年齡都不大。太子是國家的儲君,是未來的君主,歷朝歷代選立太子都是 一個非常慎重的過程。伯邑考與武王發(fā)都是太姒的兒子,都有可能繼承大統(tǒng),在兩個幼 子中早早地確定次子武王發(fā)為太子不合情理。從這個角度分析“隹王元祀”只能理解為
文王受命元年。

將“隹王元祀”理解為周文王即位元年的第三個限制因素是文王曾在即位之初大舉 伐商。古本《竹書紀年》曾記“文丁殺季歷”,又記“帝乙處殷。二年,周人伐商!苯屑
歷為文王之父,曾被商王武乙任命為殷牧師②,可能由于周勢力的迅速壯大讓商王產(chǎn)生 了不安,也可能由于季歷的一些舉動觸怒了商王,總之,商王文丁在其晚年將季歷殺死。 周文王為報殺父之仇,即位不久便大舉伐商,此時商王文丁已去世,文丁之子帝乙成為

商王。對于周人這次伐商的結(jié)果史書沒有記載,但我們可以推測周的這次軍事冒險應該
是以失敗告終的,因為如果周人取得了勝利,以后也便不會有文王服事殷的事情發(fā)生了。 面對戰(zhàn)爭的失敗,周文王迅速改變了他的外交方針,全面放棄同商的對抗,并與商王室 進行聯(lián)姻。《詩經(jīng)?大雅-大明》云:“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渙。文 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倪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 @傳統(tǒng)觀點認為《大明》記錄了文王與太姒的婚禮,但顧頡剛先生經(jīng)過研究認為《大明》 中記載的文王婚禮與《周易》所載“帝乙歸妹”為同一事@,周文王所迎娶的并非太姒 而是商王帝乙之妹!拔耐醭踺d”指文王即位的初年,在伐商失敗之前,周文王不會有 聯(lián)姻之舉,這次聯(lián)姻必定發(fā)生在周人伐商失敗后。周文王用聯(lián)姻的手段成功緩和了周與

商的矛盾,使周能夠在和平的環(huán)境中迅速發(fā)展。回到對《程寤》“隹王元祀”的探討, 周文王在即位之初急于報仇,以致對時局做出了錯誤的判斷,險些把周國推向滅亡的邊
緣。此時的文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出《程寤》中那段深刻的訓誡來的。因此,“隹 王元祀”只能理解為文王受命元年。 如果把“隹王元祀”理解為文王受命元年,則一切史料都得以疏通。根據(jù)古本《竹

①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8、39頁。 圓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6頁。武乙任命季歷為殷牧師 之說為《文選》注所引,除此以外還有文丁說、帝乙說,筆者暫采武乙說。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507頁。 。顧頡剛:《周易卦爻辭中的故事》,該文收入顧頡剛編《古史辨》第三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l頁。


書紀年》的記載武王壽五十四∞,減去克商后的四年與《史記》記載文王受命到克商之間

的十一年,則文王受命時武王已三十九歲,完全能夠理解文王深刻的訓誡。稱武王為“小 子發(fā)”是站在太姒的角度上來講的,并非指武王此時年齡尚幼!渡袝?康誥》周公稱 衛(wèi)康叔為“小子封”,此時康叔受封于衛(wèi),在原殷商統(tǒng)治的核心地帶,“小子封”的年齡 不可能小,且政治能力還很強。文王受命元年,伯邑考已死,故次子武王發(fā)遞補為太子。 需要說明的是太姒成為文王正妃的問題,上文已述文王即位初期便與商進行了政治聯(lián) 姻,帝乙之妹是文王正妃名正言順。文王卑身事商不可能慢待商女,廢商女而立太姒更
絕無可能。筆者推測帝乙之妹可能尚未生育就早早病逝,故而太姒成為了文王的正妃。

總之,根據(jù)《竹書紀年》所記載的武王年壽、武王有同母兄長伯邑考與文王在即位 之初曾大舉伐商這三方面因素考慮,“隹王元祀”只能理解為文王受命稱王的元年,即
文王即位后的第四十四年。

第二節(jié)文王受命的真相
一、<程寤》文王受命說辨非

上文已考證出《程寤》記載事件發(fā)生的時間為文王即位后的第四十四年,我們下面 就來討論一下太姒之夢是否與文王后期的史事相合。

夢是我們?nèi)粘I钪斜容^特殊的一種精神活動,由于古人不了解自身的生理構(gòu)造, 不能很好地解釋夢的出現(xiàn),就把夢境當作鬼神對做夢者禍福吉兇的示兆,因此產(chǎn)生了對

于夢兆的迷信,進而發(fā)展成了數(shù)術(shù)中非常重要的一類——占夢術(shù)!稘h書?藝文志》在
雜占類之首著錄了《黃帝長柳占夢》十一卷和《甘德長柳占夢》二十卷,并言“眾占非 一,而夢為大”②。占夢對古人的影響可見一斑。

史書中經(jīng)常記載一些統(tǒng)治者的夢,這些夢往往給統(tǒng)治者以重要啟示,筆者擇要錄三
例于下:

《史記-殷本紀》:武丁夜夢得圣人,名日說。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 乃使百工營求之野,得說于傅險中。是時說為胥靡,筑于傅險。見于武丁。武丁日是也。

得而導之語,果圣人,舉以為相,殷國大治。⑦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44頁。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第1772、1773頁。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02頁。


《史記?趙世家》: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醫(yī)扁鵲視之,出.董安于問。 扁鵲日:“血脈治也.而何怪!在昔秦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導子 輿日:‘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安;其 后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于是出矣。
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于觳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今君主之疾粵之同, 不出三日疾必間,問必有言也!本佣瞻耄喿渝。語大夫日:“我之帝所甚樂,粵百

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厶。有一熊欲來援我,帝命我射 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
吾見兒在帝側(cè),帝屬我一翟犬.日:‘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鄹嫖遥骸畷x國且世衰. 七世而亡,贏姓將大敗周人干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令余思虞舜之勛,適余將以其 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④ 《漢書-外戚傳》:男(筆者按:男指王夫人腹中之子,即后來的漢武帝)方在身時. 王夫人夢日入其懷.以告太子(筆者按:太子為劉后,即后來的漢景帝),太子日:“此 貴征也!蔽瓷牡郾,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曾

以上三例包含有四個夢:武丁之夢、秦穆公之夢、趙簡子之夢、王夫人之夢。我們 不必相信這些夢的真實性,這多半只是統(tǒng)治者的政治宣傳,無需深究。對比這四個夢,

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前三個夢的主角都是做夢者本人,同時做夢者本人也是直接承接上天意志
的人,而王夫人的夢則側(cè)重神化她的孩子,借以抬高自己。太姒之夢的主體也是她的孩 子武王發(fā),與常見的上天賜福不同,這一點值得我們注意。

太姒夢境顯示的是武王完成了克商大業(yè),絲毫沒有文王的影子。在占b之后文王、 武王拜受命,文王也處于陪襯的地位。文王的訓誡更是勉勵武王,而絲毫沒有提及自身。
在整個《程寤》篇中,雖然主體是太姒告夢與文王訓誡,沒有武王的任何語言記錄,但 武王才是全篇受命的核心。如此說來《程寤》中的文王受命也就成了武王受命或文武同 時受命。 是否有可能是文王預見到自己不可能完成翦商大業(yè),而武王能夠克商,所以編造了 這個故事昵?答案是不可能。《逸周書?寤敬》載:“維四月朔,王告儆。召周公旦日: ‘嗚呼,謀泄哉!今朕寤,有商驚予。欲與無口則,欲攻無庸,以王不足。戒乃不興,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786、1787頁。 圓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第39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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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其深矣!”@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武王并沒有必定克商的自信,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密謀反

商。盡管精心謀劃,武王還是夢見周人的伐商計劃已經(jīng)泄漏,十分緊張地召見周公旦商 量對策。商王朝在武王時仍有強大的實力,所以才使武王受噩夢困擾難以安眠。周能夠 在牧野之戰(zhàn)一舉滅商有著一定的偶然性。牧野之戰(zhàn)時周聯(lián)合了庸、蜀、羌、鬃、微、盧、 彭、濮等少數(shù)部族,才打敗紂王。雖然商都在一天之內(nèi)就被武王攻占,但商的根本仍在,
元氣未損。《逸周書?度邑》記載武王在克商后時時感到憂慮,以致夜不能寐。武王死

后,商邑大叛,還聯(lián)合了東夷的勢力,組成了浩大的反周同盟,如果不是周公應對得當,
周人能否立足中原還很難說。周公東征再次克商后,仍以小國自居,②對殷遺民多施懷

柔之策。從這些史事來看,連武王、周公都沒有預料到克商一事的發(fā)展軌跡,在他們之 前的文王就更不能預見到武王克商。既然文王不可能預見到武王必定克商,為什么要把
受命宣傳落實到武王身上,來為武王克商張本?如果武王沒能完成翦商大業(yè),周人在輿 論上豈不陷入了嚴重的危機?由于周文王在位時間已經(jīng)很長,文王的仁政也得到了普遍

的認可,受命一事應在文王身上是最為穩(wěn)妥的,不必非要用太姒之夢搞個連帶受命。 《逸周書?祭公》有“皇天改大殷之命,維文王受之,維武王大克之”固的說法, 是否可以說文王受命與武王受命為同一事?答案同樣是否定的。雖然金文中不乏文武受
命的例子,但這些例子都是西周晚期的金文。如訇簋(《集成》04321)銘云:“王若日: 訇,丕顯文、武受命”,師克盈(《集成》04467)銘云:“王若日:師克,丕顯文、武,

膺受大命,匍有四方”,毛公鼎(《集成》02841)銘、師訇簋(《集成》04342)銘也都 提及“文武受命”,這種泛指的“文武受命”與《程寤》中所記載的文武同時受命說比 較相近。不過《詩經(jīng)》、《尚書》與何尊、大盂鼎等早期金文中還都只單稱文王受命,并
沒有關(guān)于文武同時受命的記載。固由此可見文王受命是得到西周貴族普遍認可的事。泛 稱“文武受命”的史料多出現(xiàn)于西周中后期并非偶然。晁福林先生曾提到:“在周人的
∞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03頁。 @《尚書?多士》云:“非我小國敢弋殷命”。 @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93l頁。清華簡《祭公》與此相近,唯“克” 作“敗”。 ④陳穎飛先生曾依據(jù)《尚書?洛誥》中“誕保文武受民,亂為四輔……周公拜手稽首日:‘王命予來,承保乃文祖受 命民’……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的記載,提出“文武受命”的說法在西周早期便已出現(xiàn)(參見陳穎飛:《清 華簡<程寤>與文王受命》,《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2期),但《洛誥》中的“文武受命”不能 夠理解為文武同時受命!堵逭a》中前云“文武受民”,后言“文武受命”.兩者具有相同的結(jié)構(gòu),對“文武受命”的 理解應參照“文武受民”。王國維《洛誥解》云:“受民謂所受于天之民”。商代末年,中國雖然仍處于邦國林立的時 期,但在一個邦國內(nèi)部仍只有一個統(tǒng)治權(quán)威。周文王在位時,他便是周邦唯一的統(tǒng)治權(quán)威。周文王在位期間,接受 天所授予的人民(即文王時期主動歸附或通過征伐得到的人民)的人只能是周文王,而不能包括時任太子的周武王。 同理,周武王在位期間,接受天所授予的人民(即周武王時期主動歸附或通過征伐得到的人民)的人只能是周武王, 而不能包括已經(jīng)去世的周文王!拔奈涫苊瘛彼硎镜氖侵芪耐酢⒅芪渫跸群蠼邮芴焖谟璧娜嗣。以此為參照“文 武受命”表示的是周文王、周武王先后接受天命!堵逭a》中的“文武受命”不是一次性完成的事件,而是文王受 命與武王受命兩件事的合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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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念里面,周受天命蓋有三,一是文王受天命而興周室,二是武王受天命而‘克殷’, 三是成王受天命治理天下。”∞以上三種觀念在周代文獻中都能找到一定的依據(jù)。文王生 前便已宣揚受命之說,他對受命的宣傳是含混不清的,并沒有著意強調(diào)他受命的重點在 興邦。根據(jù)《史記?周本紀》的記載,武王即位后,仍沿用了文王使用的受命紀年,并
沒有強調(diào)再次受命,《毛詩序》“文王有明德,故天復命武王”②的說法屬后人臆測,不

足為信。由于武王最終實現(xiàn)了克商,殷命已革,武王自然的成為了受命之君③,但文王 早已宣稱受命,為了彌合兩種受命,便出現(xiàn)了文、武受命側(cè)重不同的說法。武王在位四 年而崩,無暇顧及廣大土地的管理,成王時實現(xiàn)了大規(guī)模分封,最終完成了周王朝的構(gòu)
建,這樣便出現(xiàn)了成王受命管理天下的說法。西周中期距武王克商已有五十余年,周王 朝的統(tǒng)治已十分穩(wěn)固,管理成為程式化的事務(wù),不需要受命的支撐。此時的周王朝只需 要宣傳上天受命給周邦即可,無需強分文武先后受命,故泛稱“文武受命”的說法大量 出現(xiàn)。

由于我們探討的文王生前便廣泛宣傳的受命一事,不能用武王受命來代替文王受
命;谝陨戏治,筆者以為《程寤》中記載的文王受命說并不可信。 上文筆者主要從武王為《程寤》主體的角度來論證《程寤》中記載的文王受命之說 不可信,從釋夢方式的角度我們也可以得到相同的結(jié)論。

宋鎮(zhèn)豪先生在《甲骨文中的夢與占夢》一文中指出“殷人釋夢通常采用比較簡明的 直解法,與后來周人采用的象征法釋夢,正體現(xiàn)了時代觀念之間的代變”。④具體來說,
商人主要是直接根據(jù)夢的內(nèi)容來聯(lián)系人事,無需經(jīng)過引申聯(lián)想。上文所引武丁之夢正是 直解的典型,武丁夢到了賢人說的形象;就照著夢境中的形象找到了傅說,任用之后, 果然殷國大治。甲骨文中也有商人直解釋夢的例證,宋先生文中已舉多例,茲不贅述。

象征法釋夢是指解夢時需將夢的內(nèi)容加以引申聯(lián)想,將夢中之物的象征意向與人事 相聯(lián)系。《詩經(jīng)?小雅?斯干》中記載“下莞上簟,乃安斯寢。乃寢乃興,乃占我夢。
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大人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

祥!雹菪、羆本是猛獸,占夢人卻說這是生男孩子的祥瑞;虺、蛇人多恐懼,占夢人卻
說這是生女孩子的吉兆。周人夢中顯示之物多與人事不存在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趙簡子之夢與 王夫人之夢均需用象征法才得解。

。晁福林:《天命與彝倫:先秦社會思想史探研》,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92頁注④。 圓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506頁。 @《中庸》云:“武王末受命”,稱武王末年受命,則周人以克商為武王受命的標志殆無疑也。 @該文收入江林昌等人主編的《中國古代文明研究與學術(shù)史》,河北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ll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4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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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趙世家》在記趙簡子夢后還記有解夢之事,云:“他日,簡子出,有人當

道,辟之不去,從者怒,將刃之。當?shù)勒呷眨骸嵊兄]于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 日:‘禧,吾有所見子哳也。’當?shù)勒呷眨骸磷笥,愿有謁!喿悠寥恕.?shù)勒呷眨骸?君之疾,臣在帝側(cè)!喿尤眨骸,有之。子之見我,我何為?’當?shù)勒呷眨骸哿钪?君射熊與羆,皆死。’簡子日:‘是,且何也?’當?shù)勒呷眨骸畷x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 帝令主君滅二卿,夫熊與羆皆其祖也。’簡子日:‘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shù)勒?br />日:‘主君之子將克二國于翟,皆子姓也。’簡子日:‘吾見兒在帝側(cè),帝屬我一翟犬, 日“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夫幾何謂以賜翟犬?’當?shù)勒呷眨骸畠,主君之子也。翟犬者?br />
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國于翟!薄薮 段記載正是以象征法釋夢,雖然有關(guān)胡服騎射的部分極可能為后世所杜撰,但以象征法
解夢則由西周延續(xù)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代無疑。 王夫人之夢中的日是陽之精,是至高權(quán)力的象征,夢日入懷的神話是來兆示漢武帝

出身的高貴的,三國孫權(quán)、十六國劉聰?shù)某錾灿蓄愃频纳裨。象征法釋夢一直到今?br />還是最為普遍的釋夢法。 由于秦穆公之夢是趙簡子之夢的附屬,不見于其他記載,敘述此夢的扁鵲又是一個 神話色彩極濃重的人物,所以這個夢的內(nèi)容可信程度極低,故筆者不加討論。

《程寤》所載太姒之夢顯然也運用了象征的手法,《太平御覽》引《夢書》日:“松 為人君,夢見松者,見人君之征也”,②故松柏為帝王的象征。劉國忠先生指出,械、柞 二樹在《詩經(jīng)》中往往與周文王有聯(lián)系。③從這些象征手法的應用來看,《程寤》篇的出
現(xiàn)不可能早至商末,《程寤》篇記載的文王受命只能是后世虛構(gòu)而非實錄!秴问洗呵?誠

廉》記載伯夷、叔齊曾批評周武王“揚夢以說眾”④,武王在克商之前也曾宣稱“朕夢 協(xié)朕b,襲于休祥,戎商必克”。⑤由是可知武王曾以占夢廣造輿論,這種輿論就是《程
寤》最主要的寫作背景。

目前所見最早使用象征法解夢的史料來自《詩經(jīng)?小雅》,這些篇章都是西周中晚
期的作品⑨,《程寤》的出現(xiàn)不會早于西周中期!冻体弧分兴麚P的文武受命說也始見 于西周中后期的金文,這也同樣證明《程寤》的出現(xiàn)不早于西周中期。這是筆者對《程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788頁。 @《太平御覽》卷九五三,四部叢刊本。 。劉國忠:《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115頁。 回許維通:《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第268頁。 @《國語?周語下》所引《大誓》,見徐元誥:《國語集解》,中華書局,2002年,第9l頁。 o夏傳才:《詩經(jīng)講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52頁。

寤》寫成年代的初步判斷,進一步確定其寫作的年代還要依賴對文中所記占夢過程與文 王話語所反映思想的細致研究,由于這些已經(jīng)超出了《程寤》與文王受命的討論范疇, 筆者于此文中不再進行分析。李學勤先生根據(jù)《程寤》的語言特色認為《程寤》的成篇 不會太晚∞,雖然《程寤》記載的文王受命內(nèi)容不可靠,但“隹王元祀”這一紀年未必
不可靠。周文王受命是否改元的問題到目前都還沒有解決,《程寤》“隹王元祀”的記載

為文王受命改元的說法提供了佐證。 總而言之,《程寤》中所反映的文王、武王同時受命的觀念與解夢運用象征法釋夢 都出現(xiàn)在西周中期以后,《程寤》有關(guān)文王受命的記載并非出于實錄,而是出于后世杜
撰。

二、斷虞芮之訟與文王受命

除了《程寤》所載的太姒告夢受命說外,文王受命還有商王冊封受命說圓,赤鳥銜
丹書受命說,斷虞芮之訟受命說,筆者以為當以斷虞芮之訟受命說為是。 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商王冊封受命說。周文王得到商王朝冊命一事,得到了周原甲骨的證 實④,但我們并不能將商王冊命與文王受命等同起來。文王受命是指受天命終有天下,

商王冊命則是讓文王有一定程度上的征伐之權(quán),兩者差別顯著,不容混淆。春秋晚期的 叔尸镩(《集成》④00285)銘云“赫赫成湯,有嚴在帝所,溥受天命!彪m然甲骨文中有
很多關(guān)于“帝”的記載,但沒有一條記載了“帝”授予商湯天命,成湯受天命伐夏的說 法很可能后人是根據(jù)文王受天命伐商而編造的。成湯所受天命來自于上帝,文王受命絕 非是受到商王的冊封。

赤鳥銜丹書受命說雖然荒誕不經(jīng),但這種說法除讖緯之書多有談及外,還廣泛見于 先秦古籍中。《呂氏春秋?應同》云:“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于周社,文王 日:‘火氣勝!饸鈩,故其色尚赤,其事則火。”@《墨子?非攻下》云“赤鳥銜璉,
降周之岐社,日:‘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侯馬盟書、溫縣盟書很多都是在石圭上書 以朱字,赤鳥銜畦也就是赤鳥銜丹書!秴问洗呵铩返挠涊d帶有濃重的五德終始說的色

。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祝中熹:《文王受命說新探》,《人文雜志》1988年第3期。 。參見周原甲骨H11:84與H11:112,對于周原甲骨的族屬專家們的討論已十分熱烈。王玉哲、王宇信等先生認為周 原甲骨是商人的占b,是商h奔周時(或武王克商后)攜帶到周原的。徐中舒、李學勤等先生認為周原甲骨是周人 的遺物。鑒于總量達1.7萬余片的周原甲骨出土于兩個窖藏之中,以及周原甲骨特殊的字體,筆者以為當以后者為優(yōu)。 o《殷周會文集成》的省稱,下同。 ⑤許維通:《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第284頁。 8孫詒讓:《墨子間詁》,中華書局,2001年,第151、1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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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當是受鄒衍影響而作,或是直接取材于鄒衍的著作。“火赤烏銜丹書集于周社”是

從“赤鳥銜璉”發(fā)展而來,痕跡明顯,蓋無可疑。順著“赤鳥銜硅”的說法往上搜尋, 我們可以找到“鳳鳴岐山”的說法!秶Z?周語上》云:“周之興也,鬻籬鳴于岐山。” ①髯籬是鳳凰的別稱,鳳凰是“火之精”圓,故可稱為赤鳥。故謂“赤鳥銜畦”本之于“鳳 鳴岐山”不為無據(jù)!傍P鳴岐山”的說法又本之于“風皇鳴矣,于彼高崗”。鳳皇即鳳凰,
后者只說鳳鳴于高崗,《國語》將高崗落實到了岐山!傍P皇鳴矣,于彼高崗”出自《詩 經(jīng)?大雅?卷阿》,此詩后半部分寫鳳凰,其文為“鳳皇于飛,翔翔其羽,亦集爰止。

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風皇于飛,翔翔其羽,亦傅于天。藹藹王多吉人, 維君子命,媚于庶人。鳳皇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莘摹萋萋,鮭雛喈
喈。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矢詩不多,維以遂歌!保来嗽姙橹芡

出游卷阿,詩人陳詩答王的歌,詩里歌頌了周王禮賢求士,寫了君臣同游,群臣獻詩的
盛況。鳳凰在此詩中出現(xiàn)只是詩人用到了起興的手法,與周族的興起沒有任何關(guān)系。從

《詩經(jīng)》《國語》《墨子》一路發(fā)展到《呂氏春秋》,我們可以看出赤鳥(鳳凰)的故事 越說越具體,越說越離奇,這正印證了顧頡剛先生“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的觀點。
至此,赤鳥銜丹書受命說之不可信明矣。 斷虞芮之訟受命說最為可靠。《史記?周本紀》云“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

于是虞、芮之人有獄不能決,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讓畔,民俗皆讓長。虞、芮之人未 見西伯,皆慚,相謂日:‘吾所爭,周人所恥,何往為,只取辱耳!爝,俱讓而去。
諸侯聞之,日‘西伯蓋受命之君’。”④《史記?齊太公世家》云:“周西伯政平,及斷虞

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日文王!保馈妒酚洝分羞@兩處一日諸侯聞之,一日詩人聞之,
略有不同。筆者以為“諸侯聞之”是司馬遷在敘述史事,“詩人聞之”是司馬遷在告訴

我們他如此敘述的史料來源為《詩經(jīng)》。司馬遷的依據(jù)很有可能是《詩經(jīng)?大雅?綿》 中的“虞芮質(zhì)厥成,文王蹶厥生”@。筆者認為斷虞芮之訟說最為可信主要因為此說最 具操作性,虞、芮兩國都與周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虞國的建立者是公直父的長子泰伯和次
子虞仲,舊說他們逃奔到了長江流域,斷發(fā)文身建立了吳國,根據(jù)現(xiàn)代學者研究他們所 奔之地在今陜西寶雞一帶o。西周時期,未見虞國國君在周王室擔任要職的記載,但從

。徐元誥:《國語集解》,中華書局,2002年,第29頁。 @《春秋演孔圖》,見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585頁。 酋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546、547頁。 ④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17頁。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第1479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512頁。 o參見沈長云:《<俎侯天簋>銘文與相關(guān)歷史問題的重新考察》,《人文雜志》1993年第4期,收入氏著《上古史探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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俎侯夭簋銘文可知,虞侯夭改封到俎地賞賜甚豐,足見虞國與周王非一般的關(guān)系。芮國

亦為姬姓國,其始封君不明。學者多認為文王時的芮國為舊有之國,武王滅之改封同姓。 ①支持這種觀點的史料出現(xiàn)不早于戰(zhàn)國,早期史料中沒有關(guān)于商末芮國族姓的記載,我 們沒有材料來證明西周時的芮國并非虞芮爭田的芮國。虞國與周關(guān)系密切,若芮國與周
關(guān)系不近,芮國怎會同意讓周文王來調(diào)停爭田事件?芮國很有可能同虞國一樣同為周的

封國。芮國國君自成王時期便在王室擔任要職,厲王時期的芮良夫最為著名。文王斷虞
芮之訟只不過是三國合演的一出大戲,目的是為了宣傳文王的盛德,把文王為受命之君 的說法傳播出去。文王在晚年宣傳受命之說是經(jīng)過縝密策劃的。根據(jù)古本《竹書紀年》 記載季歷在位時曾多次征伐戎狄,而文王受命前則未見有征伐他國的記載,兩者形成了 鮮明的對比。在受命之后,文王也開始了大舉征伐,伐犬戎、伐密須、敗耆國、伐邗、 伐崇侯虎,連年用兵。這一系列征伐都發(fā)生在文王受命之后絕非偶然,當是文王經(jīng)過多

年經(jīng)營,已積攢了足夠的實力,受命表演是為大舉征伐奠定輿論基礎(chǔ)。 綜上所述,有關(guān)文王受命比較常見的太姒感夢受命說、商王冊命說及赤烏銜丹書受
命說都不可信。文王小心事商多年,晚年審時度勢,自覺羽翼漸豐,借斷虞芮之訟宣傳 受命之說,開始了大規(guī)模武力擴張,才是文王受命的真相。

本章小結(jié):《程寤》篇首的紀時語“隹王元祀”受到周武王年壽、周武王有同母兄 長伯邑考與周文王在即位之初曾大舉伐商這三方面因素的限制,只能理解為文王受命改
元的元年,而不能理解為文王即位的元年。文王、武王同時接受天命的觀念與象征法釋 夢都出現(xiàn)于西周中期之后,而這兩點在《程寤》中均有體現(xiàn),故《程寤》并非出于文王

受命的實錄,而是出于后世的杜撰。商王冊命與文王受命在內(nèi)涵上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赤 鳥銜丹書文王受命說是后人在《詩經(jīng)?大雅?卷阿》的基礎(chǔ)上層累地編造的。文王受命 的真相是周文王表演斷虞芮之訟,借此展現(xiàn)盛德,宣揚受命。

中華書局,2002年。 o芮國的基本信息皆采自陳糶:《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363、3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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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保訓》與文王翦商謀略
《保訓》記錄的是周文王的遺言,雖然其文辭不類商周金文那般古奧,但多數(shù)學者 仍認為其必有所本,可作研究商周之際歷史的重要參考!侗S枴啡娜缦拢

隹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歷.恐墜寶訓。戊子自酲水。已丑昧[爽]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王]若日:“發(fā),朕疾適甚.恐不汝及訓。昔前人傳寶,必受之以嗣。

令朕疾允。指タ敖K。汝以書受之。欽哉,勿淫!昔舜舊作小人,親耕於歷丘.恐求 中。自稽厥志。不違于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遠邇.乃易位設(shè)稽.測陰陽之物, 咸順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茲備.隹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帝堯 嘉之,用授厥緒。嗚呼,祗之哉!昔微假中于河,以復有易.有易服厥罪,微無害。乃
歸中于河。微志弗忘.傳貽子孫.至于成湯.祗服不解,用受大命。嗚呼!發(fā),敬哉!

朕聞茲不久.命未有所延,令汝祗服母解,其有所由矣,不及爾身受大命.敬哉!母淫!
日不足,隹宿不詳。

在第一章,筆者已詳細分析了各種文王受命說,否定了文王能有預見武王成功克商 受命的可能性。《保訓》結(jié)尾處有周文王“不及爾身受大命”的感慨,與第一章筆者所
進行的分析矛盾。因此《保訓》同《程寤》一樣,并不是文王時期的實錄。與《程寤》

完全出于后世虛構(gòu)不同,《保訓》所載文王遺言有著一定的合理性,李學勤先生曾指出
《保訓》中所記文王遺命的儀節(jié)與《尚書?顧命》中所記成王將崩時的遺命相類似,且

《顧命》也曾提到文王遺言。①由此來看,《保訓》對于研究西周開國史仍有一定價值, 在找到確切的證據(jù)以證明《保訓》所載內(nèi)容全為虛構(gòu)之前,筆者選擇相信《保訓》的記
載。 在《保訓》中周文王為了告訴武王上古寶訓,講述了兩個故事,主角分別是上古賢 人帝舜和殷商先公上甲微,他們都因為有了“中”而最終得到了天下!爸小笔恰侗S枴 的核心思想。對于什么是“中”,學者有多種說法。李學勤先生認為“中”或稱“中道”,

與儒家后來所說的中庸之道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李均明先生認為“中”為“中刑”,即刑
罰適度。李零先生認為“中”與古代的“表”有關(guān),是一根可以“立民之極”的標桿,

是權(quán)力的象征。艾蘭先生認為“中”具有地理上與宇宙中的雙重內(nèi)涵,周文王希望通過
。參見李學勤:《論清華簡<保訓>的幾個問題》,收入氏著《初識清華簡》,中西書局,2013年,第1l頁。

占領(lǐng)地理上的中心區(qū)域來得到人民的擁護并形成戰(zhàn)略力量。邢文先生認為“中”就是數(shù)、 命數(shù),也就是孔子所記的“天之歷數(shù)”的數(shù)……∞ 以上是目前比較常見的幾種對于“中”字的解釋,學者大都把“中”看作是一種形
而上的思想,但以此來解釋《保訓》不能全通,有硬性闡釋之嫌。讓我們回到《保訓》

文本來看一下其中與“中”有關(guān)的文句!爸小弊衷凇侗S枴防镆还渤霈F(xiàn)四次,分別是
舜“恐求中”、“既得中”,上甲微“假中于河”、“歸中于河”。除了這四處明確提到“中”

字之外,上甲微“志弗忘,傳貽子孫”的也是“中”。由此而觀,周文王心目里的“中”
可求可得,可假可歸,可志可傳。如果如李學勤先生所言,“中”為中庸之道,是一種

思想,那么上甲微從河伯之處借得“中”固然可以志之并貽其子孫,但思想一旦被別人 掌握又如何能歸還呢?李均明先生所言,“中”即刑罰適度也有問題,傳統(tǒng)文獻中一直 稱“皋陶作刑”,刑罰雖不可能由皋陶一人所作,但其折射的史影是虞舜時期,我國已 進入文明時代的前夜,統(tǒng)治階層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已開始著手將部落聯(lián)盟組織轉(zhuǎn)化 為對整個社會下層進行統(tǒng)治的國家機構(gòu)。作為國家機構(gòu)重要組成部分的刑法也在這時適
時地產(chǎn)生。@如果我們承認傳統(tǒng)文獻中“皋陶作刑”的記載,舜以前便不可能會有“中

刑”的思想,舜也不可能“恐求中”。李零先生、艾蘭先生和邢文先生的解釋對可假可 歸之“中”也多不合適。這種猜謎般的解釋方法無助于我們了解《保訓》里“中”的真 實內(nèi)涵。筆者以為應該從商周鼎革的歷史背景出發(fā),結(jié)合文武滅商謀略的實施來解釋《保
訓》里“中”字的含義。 筆者認為《保訓》篇中雖然四個“中”字字形完全相同,但其內(nèi)涵卻不一致。周文 王所講的兩個故事側(cè)重點并不相同,舜的故事側(cè)重于內(nèi)治的修整,微的故事側(cè)重于對外 的征伐,應該把兩種“中”分開來進行分析。

先來看一下舜的故事。舜是五帝之一,在我國文明進程中有著重要的貢獻,是后世 儒家推崇的圣王的典范。但由于舜的時代過于渺遠,目前所見的最早涉及帝舜的史料也 是春秋時期的文獻了,我們已經(jīng)很難了解帝舜時代的具體情形!侗S枴防镏v舜出身于
民間,親自參加生產(chǎn)勞動,舜去求取“中”,能夠內(nèi)省自我,不違背百姓的愿求,他內(nèi)

外遠近施政,總是能夠從正反兩方面仔細斟酌,將事情做好。舜獲得了“中”之后,做 事更加努力,毫不懈怠。舜的所作所為得到了帝堯的贊賞,帝堯就確定舜為自己的君位 的繼承人。周文王講述這個故事的中心在于告訴武王舜是如何積極治理內(nèi)政而得天下

①劉國忠:《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190、191頁。 @白國紅師:《春秋晉國趙氏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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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舜治理內(nèi)政所依靠的便是“中”。 筆者囿于學力所限難以準確解釋故事里“中”的內(nèi)涵,但“中”當與中庸思想無涉。

很多學者都將“中”與偽《古文尚書》中的“十六字心傳”相聯(lián)系。朱熹在給《中庸》 作章句的序言中寫到:“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圣 神繼天立極,而道統(tǒng)之傳有自來矣。其見于經(jīng),則‘允執(zhí)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 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比如是而后可庶幾也!薄拗祆渌O(shè)

計的這套道統(tǒng)論是為理學張本,并不完全符合歷史實際。依照朱熹所言,自堯舜禹湯文 武而流傳的道統(tǒng)自孟子之后便千載斷絕,直至韓愈才接續(xù)這種道統(tǒng)。若這種道統(tǒng)真的曾
經(jīng)長期存在,為什么只有極少數(shù)至圣之人才能體道?道統(tǒng)難得而易失靠什么保證其流傳

正確?“中庸”這種思想有很強的辯證因素,辯證思想基于人們對歷史的總結(jié)而產(chǎn)生。
商人事鬼,連真正意義上的“史”都未出現(xiàn),更不用說以此為基礎(chǔ)產(chǎn)生的中庸思想了。

文王不可能講中庸,舜更不可能講中庸。 我們再來看一下上甲微的故事。上甲微是商部族著名的先公,陳夢家在《殷虛卜辭 綜述》中指出:“商代上甲以前的先公,文字記載流傳極少,又因為高祖往往和神祗并
立,所以分辨甚難。學者之間用對音的方法比附,總嫌勉強。”@上甲微的名字也與眾不 同,他是商代第一位以日為名的先公。我們大體可以說商部族是從上甲微時起才進入了

有史時代,上甲微統(tǒng)治時期對商部族的發(fā)展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周文王臨終前以上甲微 的故事來告誡周武王可謂用心良苦。 《保訓》篇記載的上甲微“假中于河,以復有易”的故事,在古本《竹書紀年》中 也有類似記載!渡胶=(jīng)?大荒東經(jīng)》注引“《竹書》日:殷王子亥賓于有易而淫焉,有 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師于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也。”③ 《竹書紀年》是成書于魏襄王時期的魏國史書,清華簡是近年來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楚簡, 兩書都形成于戰(zhàn)國中期,雖然與上甲微的時代相隔已久,但兩個相隔遙遠的國家都有類
似的記載,因此我們可以認定這種記載有上甲微時代遺留下來的材料的支持。通過對比

這兩種記載,我們發(fā)現(xiàn)其相同部分是上甲微向河伯借物消滅有易氏。不同部分是在古本
《竹書紀年》中上甲微所借為“師”,在《保訓》中上甲微所借為“中”。古本《竹書紀

年》還記載了滅有易氏原因是為了給殷王子亥報仇,《保訓》篇還記載了上甲微后歷代
①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第14頁。 ②陳夢家:《殷虛h辭綜述》,科學出版社.1956年,第345頁。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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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先公持“中”、傳“中”,直至湯卒受大命。由此觀之,《保訓》上甲微故事里的“中”

應該與“師”即軍隊有關(guān)。 許慎《說文解字》里說:“中,內(nèi)也,從口I,下上通也!雹僭S慎以為“中”字的
本意是內(nèi)、里,在此基礎(chǔ)上引申出了“中間”的意思!爸小笔侨绾闻c軍隊聯(lián)系在一起

的呢?著名文字學家唐蘭先生曾指出,“中本旃旗之類也”,“蓋古者有大事,聚眾于曠 地,先建中焉。群眾見中而趨附,群眾來自四方,則建中之地為中央矣。列眾為陣,建 中之酋長或貴族,恒居中央,而群眾左之右之見中央之所在,即知為中央矣。然則中本 徽幟,而其所立之地,恒為中央,遂引申為中央之意,因而引申為一切之中。后人既習
用中央等引申之義,而中之本義晦。徽幟之稱,仍假常以稱之”。②甲骨文中也多有“立 中”、“作中”的記事,趙光賢先生在《殷代兵制述略》一文里對本意為旗幟之“中”與 軍事行動的關(guān)系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在《周禮》中也有“王建大常、諸侯建旗”的記

載。由此可見“中”字的本意是旃旗,許慎的解釋有誤。豎旗致眾,進行祭祀征伐是先
秦時期的重要活動!侗S枴防锱c上甲微有關(guān)的“中”均應是旗幟的意思。上甲微在河 伯處借得“中”,以此召集軍隊也就是古本《竹書紀年》中所講的“假師”。 如果把上甲微故事里的“中”解釋為旗幟固然可假可歸,但歸還“中”后上甲微如 何能夠“持弗忘,傳貽子孫”呢?筆者以為這里上甲微所持所傳的并不是實體的“中”,

而是連結(jié)諸侯積極征伐的政策。之所以也稱之為“中”,是因為大國通過“立中”召集 小邦助其征伐,故這種連結(jié)諸侯積極征伐的政策也可以“中”代稱。 讓我們根據(jù)上甲微至湯的商史來看看上甲微是如何持“中”弗忘,傳貽子孫的。上 甲微通過與河伯部族結(jié)成軍事聯(lián)盟伐滅有易,滅有易一方面報了上甲的殺父之仇,另一
方面也開始了商部族連結(jié)異邦通過征伐謀求發(fā)展的歷史進程。在消滅有易氏之后商部族

又滅皮氏(“殷滅皮氏”的記載見于今本《竹書紀年》,雖然今本《紀年》有后人作偽的 成分,但參之以《逸周書?史記》中的“皮氏以亡”,今本《竹書紀年》此條記載或有
所本)。皮氏之亡由于史料的不足我們不能詳知其具體情形,但商部族征伐擴張的性質(zhì) 還是可以體現(xiàn)的。最能夠體現(xiàn)商部族執(zhí)行“中”這種政策的人物就是商湯了,他在滅夏 過程中把“中”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商湯滅夏使用了積極團結(jié)諸侯與對外征伐異己兩方面 手段。《史記?殷本紀》記載:“湯出,見野張網(wǎng)四面,祝日:‘白天下四方皆入吾網(wǎng)! 湯日:‘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日:‘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wǎng)!

國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0頁。 o唐蘭:《殷墟文字記》,中華書局,1981年,第52至54頁。 @參見趙光賢:《古史考辨》,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52至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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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侯聞之,日:‘湯德至矣,及禽獸!薄逌ㄟ^種種手段團結(jié)了大量諸侯,但夏王朝畢

竟是立國數(shù)百年的大國,俗語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很多諸侯還是夏王朝的忠實 擁護者。對付這些方國,湯采取了積極征伐的手段。《孟子?滕文公下》言:“湯始征, 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于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日:‘奚為后
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保腊傩湛释麥恼鞣ト缤蠛抵锌是蟾柿剡@完全是

出于孟子的想象,但“湯十一征而無敵于天下”真實地反映了湯滅夏的史實。《詩經(jīng)?商
頌?長發(fā)》中“韋顧既伐,昆吾夏桀”也記錄了湯滅夏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由此觀之,由上甲

微至湯都是通過連結(jié)諸侯對外征伐來壯大商部族的,商部族的發(fā)展是與商先公持“中”
不忘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 通過以上論述,周文王在臨終前對周武王講述上甲微的故事的用意便十分明了了。 文王是在告訴武王,滅商的過程也要廣結(jié)諸侯對外征伐,武王要接續(xù)太王、王季、文王

的翦商謀略,直至“用受大命”。公直父時周部族為了實現(xiàn)翦商大業(yè)便派太伯、虞仲經(jīng) 營南方方國。王季時一方面“修古公遺道,篤行仁義”使“諸侯順之”⑨,另一方面“伐 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伐燕京之戎”、伐余無之戎、“伐始呼之戎”、“伐翳徒之戎” ④。文王時通過斷虞芮之訟以團結(jié)諸侯,通過“伐犬戎”、“伐密須”、“敗耆國”、“伐邗”、
“伐崇侯虎”@對外擴張。文王當國的五十年中,除了繼位之初為報殺父之仇不適當?shù)?br />
“伐商”@,基本都堅持了“中”的策略,為周武王最終滅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武王 沒有辜負文王的期望,繼續(xù)堅持“中”的策略征伐黎國⑦,盟會諸侯,最終在牧野之戰(zhàn) 中一戰(zhàn)而勝,推翻了商王朝的統(tǒng)治。
《孟子?滕文公下》引《尚書》佚文“丕顯哉,文之謨!丕承哉,武之烈!”@對周 文王的謀略與周武王的功績進行了熱烈的贊揚!侗#椋椋臁愤@篇重要的文獻為我們展現(xiàn)了

周文王的治內(nèi)服外的翦商策略,讓我們對于殷周之際的巨大變動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正與《孟子》所引《尚書》佚文相互印證,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本章小結(jié):《保訓》雖然不是西周時期的一手材料,但所記文王遺言目前尚無確切 證據(jù)證偽,因此仍然可以用《保訓》研究西周開國史。文王遺言里的“中”在帝舜和上
回司馬遷:《史記?殷本紀》,中華書局,1982年,第95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孟子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712頁。 ⑧司馬遷:《史記?周本紀》,中華書局,1982年,第116頁。 ④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4頁至37頁。 ⑥司馬遷:《史記?閏本紀》,中華書局,1982年,第118頁。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9頁。 o見清華簡《耆夜》,筆者將在第三章詳細論述。 8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孟子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714頁。
2】

甲微兩個故事中都有出現(xiàn),雖然字體寫法相同,但內(nèi)涵卻并不一致。帝舜的故事側(cè)重內(nèi)

治的修整,上甲微的故事側(cè)重于對外的征伐。周文王通過這兩個故事在臨終前將他廣結(jié) 諸侯對外征伐的翦商策略告訴了周武王。武王沒有辜負文王的期望,繼續(xù)堅持了文王的
策略,最終推翻了商王朝的統(tǒng)治。

第三章《耆夜》與西伯戡黎
《西伯戡黎》是傳世本《尚書》中的重要篇章,它記載了西伯戡定黎國引發(fā)商紂大 臣祖伊恐慌的重要史事。但由于文中未指明“西伯”具體是誰,引起很多學者的猜測,
或以西伯為周文王,或以西伯為周武王,聚訟紛紜。清華簡《耆夜》發(fā)現(xiàn)后,更多學者 傾向于西伯為武王說。筆者以為清華簡《耆夜》并不能作為西伯為武王說的堅實依據(jù),

西伯戡黎一事還有必要進一步研究。

第一節(jié)從《西伯戡黎》文本看西伯所指
先錄《西伯戡黎》全文于下: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
日:“關(guān)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戲

用自絕。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令我民罔弗欲喪.日:‘天易不
降威?’大命不摯,今王其如臺?” 王日:“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祖伊反日:“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于天。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
干爾邦!”

從上引《西伯戡黎》我們無法判斷祖伊與紂王對話發(fā)生的時間,也就無從判定文中 的西伯是指周文王還是周武王,必須尋找間接證據(jù)來確定西伯究竟是誰。 首先,在周原甲骨中對文王為商的方伯有明確的記載,而周武王稱西伯缺乏直接史

料的支撐。周原甲骨(H11:84)記“貞王其求又大甲,皙周方伯”,雖然學者們對“皙
周方伯”的解釋還有很大的分歧,但周方伯指周文王則是學者們一致認可的。西伯就是 西部的方伯,故稱周文王為西伯真實可信。 其次,《西伯戡黎》從語言上到思想上都與商末不符,它顯然寫成于周代,不是原

始文件。雖然周武王在滅商之前似乎也可以被稱為西伯,但進入周代后,仍以商的冊命 稱號稱武王為西伯,似有不敬之嫌!段鞑琛肺闹谐錆M了自怨自艾,沒有絲毫對周
人的怨恨之情,完全在責罵自己,可以說是徹底站在周人一邊!段鞑琛纷髡咚枷

傾向偏袒周人,又何故在稱謂上貶損周武王呢?周文王雖然在生前很可能已經(jīng)私下稱王 了,但沒有公開這件事,他公開的身份就是殷商的西伯,稱文王為西伯,不存在不敬的
問題,故“西伯”文王說的可能性更大。 再次,《史記》云:“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距諫, 言足以飾非!雹儆纱丝梢,紂王具有超出常人的智力與勇力,他雖是亡國之君,但并非

昏庸無能之人。《西伯戡黎》所表現(xiàn)的核心人物是祖伊,西伯戡黎是祖伊議論的背景, 紂王的言論反襯了祖伊的智慧。周武王孟津觀兵,周的勢力已迫近商朝的王畿,若西伯 戡黎指的是孟津之會后的武王戡黎,常人也能知道周對商已經(jīng)構(gòu)成了致命的威脅,聰明
絕頂?shù)募q王卻發(fā)出“我生不有命在天”的疑問不合情理,祖伊精妙的議論也變成常人之 言了。如果把西伯理解為文王則更容易疏通各種史料:周文王韜光養(yǎng)晦,在商方伯的旗

幟下征伐周圍小國;祖伊洞察到了周的興起與商的頹勢,預見到了商王朝巨大的危險,
企圖勸告紂王改過自新;由于周尚未對商構(gòu)成實質(zhì)性的威脅,聰明的紂王并沒有覺察到

危險,依舊感覺天命在身。祖伊的勸諫與箕子的象箸之憂都表現(xiàn)了卓越政治家出色的預
見性,是古代常見的一類敘事結(jié)構(gòu)。故西伯“文王說”更加合理。 又次,《尚書大傳》、《史記》等漢代文獻均認為西伯為周文王。《尚書序》“殷始咎

周,周人乘黎”②雖然沒有明言西伯為文王,但“始”字表明書序的作者認為西伯戡黎 發(fā)生的時間較早,商人不會晚至周武王時才“始咎周”,所以,《尚書序》也持西伯文王
說。漢代去先秦未遠,當時的學者所見到的材料比后世豐富,我們應該重視漢代學者的 結(jié)論,不宜輕易推翻。 總之,從《西伯戡黎》的思想特征與敘事模式來分析,西伯指周文王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節(jié)文王、武王各自戡黎說
清華簡《耆夜》@首句言:“武王八年,征伐郾,大戡之”!佰薄c“耆’’古音相
通,而西伯所戡之“黎’’在文獻中又有“耆”、“饑”的寫法。是故“部”、“耆”、“黎”、 “饑”四國均可視為“黎”國。這是很多學者認定“西伯戡黎”即為武王戡黎的邏輯軌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05頁。 圓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76頁。 @《耆夜》文本亦非周初實錄,從紀時語與引詩用韻,都不似西周風格,很多學者已指出此點,武王戡鄙(黎)一 事會不會也是后世杜撰的呢?筆者以為不是,武王戡黎僅作為《耆夜》的敘事背景出現(xiàn),把戡黎換成任何一次勝利 的戰(zhàn)爭,都不會影響舉行飲至禮和周公作詩的可信性,武王戡黎一事對表現(xiàn)整篇文字主旨也不見有促進作用,戰(zhàn)國 時期百家爭鳴,學者們爭辯激烈,偽造這樣一條可能被揭穿又作用不大的材料實在是投入產(chǎn)出不成比例。因此,筆 者認為歷史上實有武王戡黎一事。
24

跡。我們認為《耆夜》作為西伯武王說的直接證據(jù)并不堅實,還有可商榷之處。
異國同名的情況在先秦時代十分普遍,不能根據(jù)兩篇文獻記載的國名相同,就認定

兩篇文獻記載的就是同一國家!渡袝?牧誓》記載武王伐紂時有名為“蜀”的同盟國,
《逸周書?世俘》記載武王克商后命令新荒征討“蜀”。根據(jù)《世俘》所記歷日,武王 伐“蜀”距在牧野發(fā)表誓辭僅36天①,《牧誓》與《世俘》中的“蜀”必非一國!蹲髠鳌

中既有姬姓燕國,也有姑姓燕國!蹲髠鳌氛压暧涊d晉國曾滅黃國,此黃國為臺駘 之后!蹲髠鳌焚夜暧涊d楚國也滅黃國,此黃國為陸終之后。傳世文獻中異國同 名屢見不鮮,異地同名的現(xiàn)象更加普遍。因此,雖然西伯征伐過“黎”國,武王也征伐 過“黎”國,但我們在沒有證據(jù)證明兩“黎”是一非二的情況下,不能把西伯與武王
直接對應起來。就算是西伯與武王征伐的是同一國家,也不能排除由于某種原因文王攻 克的“黎”地出現(xiàn)了反復,武王再次戡定的可能。

結(jié)合上一節(jié)的論述,筆者更傾向于將武王戡黎與西伯戡黎作為不同的兩件史事來看 待。其實,在傳世文獻中,今本《竹書紀年》便有兩次戡黎的記載。但由于從晚清以來 多數(shù)學人認為今本《紀年》為偽書,故今本《紀年》的記載未受重視。美國學者夏含夷
雖然力辨今本《紀年》并非完全偽造,但他也認為兩次戡黎的記載并非實錄圓。筆者認 為雖然今本《竹書紀年》從紀年方式上與古本《竹書紀年》有著很大的不同,記載了很 多顯然不是古本《紀年》中的內(nèi)容,還抄錄《宋書?符瑞志》改為沈約注,但它還是輯

錄了很多古本《紀年》的內(nèi)容,只不過這種輯錄很不嚴謹。由于今本《紀年》可能南宋 時便已成書@,它收錄的古本《紀年》內(nèi)容很可能比現(xiàn)代學者搜集的佚文要多,所以今
本《紀年》的史料價值不能輕易全盤否定。

下面筆者具體來分析一下今本《紀年》中關(guān)于伐耆(黎)的記載。帝辛三十四年“周
師取耆及邗,遂伐崇,崇人降”為第一次戡黎,帝辛四十四年“西伯發(fā)伐黎”為第二次

戡黎。今本《竹書紀年》記載周文王薨于帝辛四十一年,則第一次戡黎為文王所為,第 二次戡黎為武王所為。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認為第一條來源于《尚書大傳》與 《史記》,第二條源于《尚書?西伯戡黎》④。《尚書大傳》早已散逸,其詳細內(nèi)容不易 探知,我們來看看《史記》的記載!兑蟊炯o》云:“西伯伐饑國,滅之,紂之臣祖伊聞 之而咎周,恐,奔告紂”⑤!吨鼙炯o》云:“(周文王)敗耆國。殷之祖伊聞之,懼,以
@李學勤:《古文獻從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57頁。 圓參見夏含夷:《古史異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84、385頁。 。參見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38、239頁。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07頁。

告帝紂”①。兩段記載雖然所伐之國有異(一為饑國,一為耆國),但在文王伐后都有祖 伊奔告與紂的記載,皆與《西伯戡黎》一致,因此可以確定司馬遷這段記載的史料來源 正是《西伯戡黎》。如果今本《紀年》“西伯發(fā)伐黎”的記載是后世摘錄《西伯戡黎》偽
造的結(jié)果,那么同一“偽造者”在偽造文王“取耆”的記載時,取材之處必不為《史記》。 因為今本《紀年》的“偽造者”很容易就能看出《史記》中戡黎的記載仍是本于《西伯

戡黎》。今本《紀年》有關(guān)兩次伐黎(耆)的記載應該自有其出處,并非出于后世偽造。 當然,今本《紀年》中兩次伐黎(耆)的記載雖有出處,但并不意味著今本《紀年》所
記時問也確鑿可信。今本《竹書紀年》與古本《竹書紀年》的紀年方式存在顯著差異, 可信性不高。我們?nèi)援斠馈妒酚?周本紀》,將文王伐黎一事系于受命四年。有學者指 出《耆夜》中的“武王八年”實為受命八年@,故應當將武王伐黎一事系于受命八年, 即周武王即位的元年。

根據(jù)筆者在上一節(jié)對《西伯戡黎》的分析,結(jié)合清華簡《耆夜》中武王戡黎的記錄, 參考今本《紀年》的記載,筆者所持文王、武王各自戡黎說不為無據(jù)。文王、武王各自
戡黎說并非筆者首創(chuàng),早有學者進行闡釋@,筆者然贊同此說,但論證方法與諸家稍異,

故仍略陳己見于此,欲拋己之頑石,引博學碩儒之美玉,非欲攘奪他人之美,望讀者明
鑒。

結(jié)合文王卑身事紂與武王迅速滅商兩方面的史實來考量,商、周反復爭奪某一地區(qū) 的可能性不大,因此,筆者認為文王、武王所戡之黎并非一地。
綜上,《耆夜》首句中“征伐郾,大戡之”中的“郾”與“耆”、“黎”、“饑”四

國均可視為“黎”國。結(jié)合《西伯戡黎》與《耆夜》,可以得出文王、武王各自戡黎的 結(jié)論,這一結(jié)論也可以在今本《竹書紀年》中找到支持。文王、武王所戡之黎并非一地。

第三節(jié)兩個黎的地望
文王所戡之黎國舊說位于西漢上黨郡④(今山西長治市),與岐周相距懸遠,度以文 王時的周國實力,恐不能及。楊筠如先生在《尚書核詁》提出黎位于西漢京兆新豐(今 西安市臨潼區(qū)),屈萬里先生《尚書今注今譯》中采納了這種觀點,筆者以為此說可從。
①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18頁。 圓參見沈建華:《清華楚簡“武王八年伐郾”芻議》,《考古與文物》,2010年第2期。 @如王鵬程:《清華簡武千所戡之“黎”應為“黎陽”》,《史林》,2009年第4期;劉成群:《清華簡<樂詩>與“西伯 戡黎”再探討》,《史林》,2009年第4期;朱彥民:《清華簡“武王戡黎”考辨》,楚簡楚文化與先秦歷史文化國際學 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77頁。
26

楊筠如先生的主要論據(jù)有三點:l、《尚書大傳》《史記》中記載的文王征伐國家均位于

陜西附近,黎地不致遠在山西東南;2、驪山之驪舊音為“黎”,《史記》引《尚書?禹 貢》便將“黎”改作“驪”,黎、驪可相通轉(zhuǎn);3、文王在伐崇之后興建豐邑,驪山西與
豐相接壤o。楊先生的論證基本合理,但在第一部分討論文王征伐諸國的地望的時候略 有不足,筆者將重新探討各國的地望,申論己說。 《尚書大傳》云:“文王一年質(zhì)虞芮,二年伐于,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畎夷,紂乃 囚之。四友獻寶乃得免于虎口,出而伐耆,”@又云“六年伐崇”③!妒酚洝返挠涊d與《尚

書大傳》的記載略有不同,在文王斷虞芮之訟后記載“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須。
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邗。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自岐下徙都豐”∞!渡袝

傳》中的畎夷也就是《史記》記載的犬戎,兩書所記錄的被征伐國家完全相同,其區(qū)別
只是在征伐順序上。上博簡《榮成氏》云:“受不述其先王之道,自為己為於。其政治

而不賞,官而不爵,無勵于民……于是乎九邦叛之:豐、鎬、邡、罄、于、鹿、耆、崇、 密須氏。文王聞之,日:‘雖君無道,臣敢勿事乎?雖父無道,子敢勿事乎?孰天子而
可反?’受聞之,乃出文王于夏臺之下而問焉,日:‘九邦者其可來乎?’文王日:‘可! 文王于是乎素端褰裳以行九邦,七邦來服,豐、鎬不服。文王乃起師以向豐、鎬,三鼓 而進之,三鼓而退之,日:‘吾所知也盡。一人為無道百姓其何阜?’豐、鎬之民聞之,

乃降文王!雹荨稑s成氏》“文王服九邦”的故事與《尚書大傳》《史記》的有關(guān)記載存在 著巨大的差異,我們可以肯定地說《榮成氏》存在著對周文王征伐的過度美化,絕非史
實。但九邦幾乎同時為文王所服的記載也透漏出九邦相距并不太遠,很難想象相距懸遠

的幾個國家能夠不約而同的起兵叛亂并同時服于文王。
讓我們逐一分析文王所伐之國的地望。犬戎是從事游牧的少數(shù)民族,沒有固定的居 邑,總而言之犬戎的主要活動區(qū)域在岐周的西北部。密須的地望依漢人所說,位于今甘

肅省平?jīng)鍪徐`臺縣,亦位于岐周西北,學者對此并無異議。邗國舊說在今河南省沁陽市, 雖然學者對此也無異議,但考慮到沁陽一帶已是商王的狩獵區(qū),文王卑身事紂,征伐難 以至此。對于邗國的地望筆者認為目前還難以判斷。崇國的地望學者爭議頗多,唐代張
守節(jié)根據(jù)《詩經(jīng)?大雅?文王有聲》“既伐于崇,作邑于豐”的記載認為崇在豐鎬之間, 楊筠如先生也主張此說。這種說法并不可信,《文王有聲》只能證明文王都豐一事發(fā)生

①參見楊筠如:《尚書核詁》,陜西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121、122頁。 圓陳壽祺輯校:《尚書大傳》,叢書集成初編本,第50頁。 @同上 ④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18頁。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83~2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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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伐崇之后,并不能推導出豐邑筑在崇地。楊寬先生依據(jù)嵩山古稱崇高山等記載,考證 崇國位于今河南省洛陽市崇縣。這種觀點也不正確,河南嵩山先秦時代僅稱太室山或方
外山,漢代才始有嵩山之稱①!蹲髠鳌沸贻d“晉欲求成于秦。趙穿日:‘我侵崇。 秦急崇,必救之,吾以求成焉!,趙穿侵崇,秦弗與成!保烙纱丝梢姶呵镏衅跁r,

秦晉之問還有地名日崇,文王所伐之崇當即此地。文王所伐諸國目前可明確地理范圍的 犬戎、密須、崇都位于今陜西省周圍不遠處,文王所戡之黎國也必然位于陜西附近。綜 合以上分析,楊筠如先生所提出的黎國位于臨潼之說可能性最大。
明確了文王征伐諸國的地望可以看出,犬戎、密須位于岐周以西,黎、崇位于岐周 以東,邗國雖然具體地望有待考證,但考慮到周主要從西向東擴張,定邗國于岐周以東

當無太大的問題。由此可見,《尚書大傳》所載的征伐順序東西交錯,《史記》所載的征 伐順序先西后東。文王這些征伐都發(fā)生在受命之后,受命又是文王苦心營造的輿論,文 王的征伐也應當是經(jīng)過了精心謀劃的,并非毫無章法地向四周擴張,《史記》的記載更
加接近文王擴張的真實過程。文王先向西征伐,達到穩(wěn)定后方的目的,解除向東征伐的 后顧之憂。文王戡定黎國后,就基本占據(jù)了整個關(guān)中平原,關(guān)中平原在《禹貢》九州中 屬雍州,“厥土惟黃壤,厥田惟上上”③,利于耕作。周人占據(jù)關(guān)中平原為進一步的擴張

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因此祖伊在得知文王戡黎的消息后才非?只,奔告于紂。由于關(guān) 中平原距離商的核心區(qū)還有相當距離,并未對商構(gòu)成實質(zhì)性威脅,文王戡黎一事也就未
能引起商王紂的重視。

武王所戡之黎位于今山西省長治市是從古至今絕大多數(shù)學者所認可的,但學者們的
觀點仍有細小的區(qū)別:應劭、杜預認為黎國位于今長治壺關(guān)縣,張守節(jié)認為黎國位于今

長治黎城縣,清末學者王先謙則彌合兩說,提出黎國原本位于今壺關(guān)縣,春秋時才遷徙
到今黎城縣固。2006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在黎城縣西關(guān)村發(fā)掘了一處西周墓葬群,根據(jù)

學者的研究,該墓葬群就是屬于西周黎侯的墓葬。有黎侯墓葬的存在,西周時期的黎國
就在今黎城縣無疑。雖然壺關(guān)縣與黎城縣相距并不太遠,但考慮到西周諸侯國的規(guī)模都

不是很大,沒有證據(jù)表明兩地同屬于西周黎國。西周黎國的明確能幫助我們尋找有關(guān)殷 商黎國的線索,但兩者并不一定就在同一地點,要確定商代黎國的所在地還有待于黎國 城址的發(fā)現(xiàn)來明確相關(guān)地層關(guān)系,若有商周連續(xù)使用的城址存在,將商代黎國確定在黎

∞參見沈長云:《禹都陽城即濮陽說》,《中國史研究》,1997年第2期。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66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50頁。 。參見李學勤:U,k清華簡談到周代黎國》,《出土文獻》第一輯,中西書局,2010年。
28

城縣才是穩(wěn)妥的。筆者以為目前將武王所戡之黎定于長治市范圍即可,現(xiàn)在還沒有條件
作出更加準精確的判斷。

武王戡定黎國之后,占據(jù)了由太行山通往商王畿的交通重道,可居高臨下攻擊商國, 取得了巨大的戰(zhàn)略優(yōu)勢。但武王最終沒有選擇經(jīng)由黎國穿太行山白北向南的進軍路線, 而是選擇了在盟津渡過黃河自南向北的進軍路線,出現(xiàn)這種情況筆者估計有兩方面的原 因。一方面在武王戡黎之后,紂王做出了應對之舉,派遣大臣飛廉聯(lián)絡(luò)北方方國,取得 了顯著的效果①,重新確立了商在北方的優(yōu)勢地位。另~方面周國的實力還不是很強大, 武王沒有把握僅以一己之力單獨滅商,周國還需要南方方國軍事力量的協(xié)助;谶@兩
方面因素,武王最終選擇了自南向北的進軍路線,這樣便于與南方友軍匯合,減少商同 盟國對滅商的阻礙。

綜上,文王所戡之黎位于今西安市臨潼區(qū),戡黎是文王控制關(guān)中平原的重要步驟; 武王所戡之黎位于今山西省長治市,戡黎是武王為伐商作的準備工作。

本章小結(jié):周文王與周武王曾分別戡定了不同的黎國。《西伯戡黎》中的西伯指周

文王,此黎國位于今西安市臨潼區(qū)。戡黎后周國占據(jù)了整個關(guān)中平原引起了祖伊的恐慌,
但由于周還未對商產(chǎn)生實質(zhì)威脅,紂王對此事未產(chǎn)生足夠的重視!蛾纫埂分形渫跛

之黎位于今山西省長治市。武王戡黎取得了通往商王畿的交通要道,引起了紂王的警覺, 紂王派遣飛廉出使北方方國,聯(lián)絡(luò)盟友,緩解了武王戡黎帶來的威脅。

。參見白國紅師:《春秋晉國趙氏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第33頁!妒酚?秦本紀》云“周武王之伐紂,并殺 惡來。是時蜚廉為紂石(使)北方”!妒酚洝穬H記載武王伐商時飛廉仍在北方活動,并未記載飛廉何時出使北方。 商都被克發(fā)生在武王元年(以文王受命紀年則為受命十二年),飛廉出使不能晚至于此時,因為出使時間太短則不能 建立商與北方方國緊密的關(guān)系。飛廉出使也不會太早開始,如果武王克商時飛廉已經(jīng)活動了很長時間,他完全可以 回到商都,不會至商亡時還滯留北方。武王戡黎發(fā)生在受命八年,與克商相隔時間為四年,從時間上看飛廉于武王 戡黎后出使北方是合適的。黎國是殷商北部的重要方國,黎國被滅之前,周人未對殷商北部造成嚴重威脅,飛廉于 武王戡黎后出使北方在情勢上也是需要的。因此筆者認為飛廉使北方是紂王針對武王戡黎的應對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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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系年》與錄子耶叛周
在清華簡《系年》第3章中見有名為‘‘崇子耿’’的人物,他在周初“三監(jiān)”之亂中 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由于“寨子耿’’有著重要的歷史作為,而傳世文獻又沒有關(guān)于他 的任何記載,很多學者對“寮子耿”的身份進行了推測,提出了許多獨到的見解,但仍

有一些疑問有待解決,對“嶷子耿’’的身份以及有關(guān)史事還需要進行更加深入的探討。
《系年》第3章全文為:

周武王既克殷,乃設(shè)三監(jiān)于殷。武王陟,商邑興反,殺三監(jiān)而立襄子耿。成王屎伐 商邑,殺寰子耿,飛廉東逃于商蓋氏,成王伐商蓋,殺飛廉,西迂商蓋之民于邾虐,以 御奴叔之戎,是秦先人,世作周屆。周室既卑.平王東遷,止于成周,秦仲焉東居周地,
以守周之墳墓,秦以始大。

雖然傳世文獻不見有關(guān)“寮子耿’’的記載,但可以與大保簋中的“錄子耳口”相對應 起來。李學勤先生指出“期’可通讀為‘圣’,古音書母耕部,‘耿’為見母耕部字, 可相通轉(zhuǎn)。,,①故‘‘寮子耿,’也就是“錄子駟”。由于大保簋的年代更早,下文一律使用
‘‘錄子耳目,,這一寫法。

第一節(jié)“錄子駟"非武庚祿父辨
“錄子耳u”的身份在清華簡《系年》被發(fā)現(xiàn)以前已有很多學者進行過推測。比較主
要的有四種觀點:

一、“錄子習_日”是“錄伯裁”的祖先,錄國在南方。郭沫若先生即持此觀點,錄為
國名,子為爵名,即為私名。錄國在今日安徽省六安市。@楊樹達基本同意郭沫若的觀 點,但他的的斷句與本文不同,他以“王伐錄子”為句,認為“耳u”是“聽”字的初文,

“王伐錄子,耳日”就是說王伐錄子,錄子聽命。@楊寬也認為“錄子和”是“錄伯錢” 的祖先,錄國位于南方淮水流域。④陳夢家雖未確指“錄子耳玎”與“錄伯錢”有關(guān),但
①李學勤:《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文物》201 1年第3期,收入氏著《三代文明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1 1 年。 罾參見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二)》,第142頁,收入《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八卷,科學出版社,2002 年。 @參見楊樹達:《積微居金文說》,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135、136頁。 @參見楊寬:《西周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52頁。
30

他認為“錄子耳Ⅱ”是周代南土的一位君長,錄地離楚地不遠,①與前三家觀點有相似之 處,故亦歸入此類。 二、“錄子耳玨”就是武庚祿父。日本學者白川靜最早提出這種觀點。@許倬云贊同白
川靜的看法,也認為“錄子耳口”就是武庚祿父,他還從大保簋出土地點方面加以分析, 補充了白川靜的論證。@

三、唐蘭認為“錄子日口”是商王宗族,“錄子”之國在今河北平鄉(xiāng)縣一帶,其國位 于此處可能與王子祿父北奔有關(guān)。王伐“錄子耳口’’時武庚祿父應該己死,“錄子馬口’’在 商王族中有著極高的地位。④

四、杜正勝對郭沫若與白川靜的觀點都有所吸收,他-i,AYg“錄子耳日”是“錄伯錢”
的祖先,而且“錄子耶’’很可能就是文獻里的祿父,雖然“錄子珥口”也是商王族的成員, 但與紂子武庚并非一人。@ 清華簡《系年》被發(fā)現(xiàn)后,李學勤先生同意白川靜關(guān)于“錄子寫口”就是傳世文獻中 的武庚祿父的觀點,先后撰寫《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紂子武庚祿父與大保 簋》兩文進行闡釋。路懿菡也撰文響應李先生的觀點!颁涀玉R口”就是武庚祿父的觀點
成為了目前最為主流的觀點。對于這種看法,筆者認為可以商榷。

《系年》第3章中除了記錄“錄子馬日”的活動,還提到了設(shè)“三監(jiān)”,“三監(jiān)”與“錄 子耳日”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在清華簡被發(fā)現(xiàn)以前,有關(guān)“三監(jiān)”一詞最早的記錄是《尚書 大傳》,清華簡將“三監(jiān)”一詞出現(xiàn)的時間提早到戰(zhàn)國中期。但文中“殺三監(jiān)”著實令
人費解!叭O(jiān)”具體人員組成學界未有定論,主要有管叔、蔡叔、霍叔和武庚、管叔、 蔡叔兩種觀點。不論采取哪種觀點,從傳世文獻來看,這些人都是在周公東征以后才被

處罰的,沒有人在武王去世后,周公東征前被殺!皻ⅰ弊殖擞小罢D死”之義外還有 別義為“流放”,不過即使解為流放,此句仍不可通,“三監(jiān)”在周公東征前也無人被流 放。李學勤先生推測被殺的不是三監(jiān),而是參與監(jiān)管的周人官吏軍士。⑧《系年》文本
僅提到“殺三監(jiān)”,李先生的解釋有“增字解經(jīng)”之嫌。一般而言,“增字解經(jīng)”是訓詁 中的一大忌諱,是違背文本原意的。但如果依照字面直解,便會出現(xiàn)《系年》與所有傳

世文獻均相矛盾的局面,這顯然不是一個通達的解釋。故在沒有更好的解釋之前,李學
。參見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中華書局,2004年,第47頁。 窖參見白川靜:《金文通釋》,收入《金文文獻集成》,線裝書局,2005年,第44冊,第17頁。 8參見許倬云:《西周史(增補二版)》,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第135、136頁。 。參見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中華書局,1986年,第81頁。 。參見杜正勝:《古代社會與國家》,允晨文化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92年,第529、530頁。 。參見李學勤:《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文物》2011年第3期,收入氏著《三代文明研究》,商務(wù)印書館, 2011年。
3】

勤先生的解釋還是理解《系年》文本的重要參考:“三監(jiān)”是利用武王去世的時機,殺 死了參與監(jiān)管的周人官吏軍士,擁立“錄子斟日”,與周王朝相對抗。
從上引《系年》可以看出,“錄子耳口”是在武王死后商邑反叛時被擁立的,在成王 東征時被殺,他被擁立的時問晚于武王設(shè)立三監(jiān),被殺的時間早于飛廉之卒。這與文獻

中有關(guān)武庚祿父的記載有很大出入。
一般認為武庚與祿父是同一人,但也有認為他們是兩個人的看法,這種觀點最早見 于《尚書大傳》①!墩摵?恢國》中有“立武庚之義,繼祿父之恩”罾的語句,黃暉先 生認為此句與《尚書大傳》說法相同。把武庚祿父一分為二的說法并不可靠,王玉哲先

生已指出《尚書大傳》久已亡佚,各書所引,多有歧異!短接[》卷六百四十七刑 法部引文為“武王殺紂而繼公子祿父”,無“立武庚”三字,只有《毛詩譜正義》所引 《尚書大傳》有此三字!傲⑽涓比趾芸赡苁呛笕私o“繼公子祿父”所作的注解,
后竄入正文。⑨盡管《太平御覽》引文多有改動原文字句的情況,但參照《逸周書》《史 記》的記載,有關(guān)武庚祿父的文字還是《太平御覽》引文更優(yōu)!墩摵狻分械恼Z句也可

以理解為是互文的修辭手法,不能據(jù)此證明武庚、祿父是兩個人。由于能證明武庚、祿 父是兩個人的材料都有一定的問題,故筆者仍采取一般觀點:以武庚祿父為一人。武庚 是日名無疑,@祿父是名是字尚有不同看法,鑒于有關(guān)商人是否有字學界尚有爭議@,筆
者傾向于祿父是名而非字。

從傳世文獻來看,最早記錄武庚祿父的文獻是《逸周書》!犊艘蟆吩疲骸傲⑼踝游 庚,命管叔相!惫獭蹲黯谩吩疲骸拔渫蹩艘,乃立王子祿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東, 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監(jiān)殷臣。”⑦兩條記載相互對應,王子武庚與王子祿父當為一人無
疑。 《史記》里的記錄比《逸周書》更加詳細,《殷本紀》《周本紀》《魯周公世家》《管 蔡世家》《衛(wèi)康叔世家》和《宋微子世家》都有記載!妒酚洝犯髌袑ξ涓摳傅挠涊d

雖有細微差別,但總體史事明確。這里將記載詳細的《周本紀》《魯周公世家》和《衛(wèi)

①《毛詩?邶廊衛(wèi)譜》孔穎達疏引《尚書大傳》云“武王殺紂,立武庚,繼公子祿父,使管叔、蔡叔監(jiān)祿父,祿父 及三監(jiān)叛!币娙钤?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295頁。 ②黃暉:《論衡校釋》,中華書局,1990年,第834頁。 @參見王玉哲《古史集林》,中華書局,2002年,第246頁,注①。 @王玉哲先生認為武庚為謚,祿父為名。王說見上注。以祿父為名,筆者毫無異議,以武庚為謚,恐有不妥。學界 目前對于謚法出現(xiàn)的時間有較大分歧,周初是否有謚號難以驟斷。筆者以為武庚之“庚”為天干之一,商朝后期又 有武丁、武乙、文丁、文武帝乙等王名,與武庚的組成結(jié)構(gòu)一致,定武庚為日名更加貼切。 固此點筆者將在下文詳述。 @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356頁。 o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510、511頁。
32

康叔世家》列之于下:

《周本紀》:封商紂子祿父殷之余民。武王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鮮、蔡叔 度相祿父治殷。已而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聞。命南宮括散 鹿臺之財.發(fā)鉅橋之粟,以振貧弱萌隸。命南宮括、史佚展九鼎保玉。命閎夭封比干之

墓。命宗祝享祠于軍。乃罷兵西歸。行狩,記政事,作《武成》。封諸侯.班賜宗彝.
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農(nóng)之后于焦.黃帝之后于祝,帝堯之后 于薊,帝舜之后于陳,大禹之后干杞。于是封功臣謀土,而師尚父為首封。封尚父于營 丘,日齊。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日魯。封召公爽于燕。封弟叔鮮于管,弟叔度于蔡。余 各以次受封。④ 《魯周公世家》:破殷。入商宮。已殺紂.周公把大鉞,召公把小鉞,以夾武王。 釁社,告紂之罪于天.及殷民。釋箕子之囚。封紂子武庚祿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 續(xù)殷祀。邐封功臣同姓戚者。② 《衛(wèi)康叔世家》: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余民封紂子武庚祿父。比諸侯,以奉其先 ;ii巳勿絕。為武庚未集,恐其有賊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祿父,以和其民。


從上述引文可以看出周武王雖將作為天下共主的商國推翻,但他并未把殷民趕盡殺 絕,而是保留了商國,使其在周王朝統(tǒng)轄之下繼續(xù)存在。周武王尚未離開殷都就讓武庚 率領(lǐng)殷民,以奉商祀,他怕武庚仍有反心,便派遣管叔鮮、蔡叔度以輔佐的名義進行監(jiān) 視。既然管蔡名義上任輔助之職,那么商國名義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就是武庚。 立武庚祿父的是周武王,時間在周武王卒前,其目的是為了安撫殷民,鞏固周人的 統(tǒng)治。立“錄子爿【_|”的是商邑的反周勢力,時間在周武王卒后,其目的是為了有人能夠 挑起反周的旗號,團結(jié)更多的反周力量。武庚祿父在武王卒前已經(jīng)是商遺民的首領(lǐng),何 須再次由人擁立?立武庚祿父與立“錄子馬日”顯系兩事,將武庚祿父與“錄子即”定為 一人缺乏文獻的依據(jù)。 在清華簡發(fā)現(xiàn)之前,學者認定“錄子日口”是武庚祿父的主要依據(jù)來自金文材料。與 “錄子乓u”有聯(lián)系的青銅器共有三件,時代均為殷末周初,分別為天子耳口觚(《集成》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26、127頁。 圓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515頁。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1589頁。

7296,銘“王子耳目作父丁觚’’)、王子駟。ā都伞罚梗玻福,銘“王子駟")和王子期鼎(《流 散歐美殷周有銘青銅器集錄》54,銘“王子駟,’)。(見圖一)

天子鷲程觚

王子壤弱觥 圖一

王子ll封鼎

白川靜最早將7X-P耳H觚和“錄子耳日”聯(lián)系起來,他認為“天子駟,’與‘‘錄子鄔,’同
名為“耳日”,應為同一人!,’敢于自稱‘‘天子”,應是商朝滅亡后商王室的成員,再 結(jié)合大保簋與傳世文獻對周初歷史的相關(guān)記載,“耳口”無疑就是武庚祿父。①許倬云、杜 正勝等學者基本同意白川靜的觀點都是由于這一證據(jù)。但白川靜的釋文略有問題,很多

學者已指出天子耳口觚中的首字“文”上為兩橫筆,與常見“天”字不類,釋為“天”字 恐有不妥。結(jié)合王子耳口觥與王子耳目鼎的銘文,“=I【’’字有可能是銹蝕或缺筆的“王’’字。
根據(jù)金文中的材料來證明武庚祿父與“錄子耳Ⅱ"為同一人,筆者認為也是站不住腳 的,不僅證明“錄子耳口”與武庚為同一人證據(jù)不足,就是證明‘‘錄子耳口,’為商王子孫或 其后裔也很是牽強。 1924年王國維先生作《散氏盤考釋》一文,在討論“矢王”問題時,通過大量金文

材料,提出西周中期邊裔大國往往稱王的觀點。②之后,他在《古諸侯稱王說》③一文中
進一步提出古代諸侯在其國內(nèi)可以稱王的觀點。雖然王國維的觀點不無可商榷之處,但 西周中期除了周王之外,很多諸侯國也自稱為王則是不爭的事實。這些國家也不盡是邊

遠荒蠻之地,鞭長莫及之土,宗周王畿之內(nèi)的天國、豳國、散國也均稱王。以天國為例,
西周時期的夭國與周王室同為姬姓,位于今陜西省千河流域,早期生活在千河上游的隴 縣,晚期生活在千河下游的寶雞、鳳翔。就目前的材料來看“天伯”銅器出現(xiàn)在殷末, 而“天王”銅器出現(xiàn)在周初,由此可證“夭伯”之稱在先而天王之稱在后。這種現(xiàn)象很

①參見自川靜:《金文通釋》,收入《金文文獻集成》,線裝書局,2005年,第44冊,第17頁。

@參見王國維:《古史新證——王國維最后的講義》,清華大學出版社,1994年,100頁。
@王國維:《觀堂集林(附別集)》,中華書局,1959年,第11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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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人尋味,沒有周王的默許天國不敢如此僭越。① 齊文心先生指出,甲骨刻辭中有王的稱謂和國族名號相連屬,結(jié)構(gòu)為“王某”或“某
王”,如“涎王”、“聽王”等,總數(shù)在14個以上!八麄兣c殷王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guān)系, 有的可能是子姓宗室貴族被封為王,有的則屬于異姓的封國君長!雹 因此,不能因為銘文中稱“耳口”為“王子”,就認定“錄子耳口”為殷王后裔,更不

能與文獻中的武庚祿父等同起來。 天(王)子耳日觚的作器者稱其父為父丁,“父丁”給主張“錄子耳日”就是武庚祿父
的學者出了一道難題,因為武庚的父親紂日名為辛,這顯然存在著矛盾。針對這點,一 般的解釋是“父丁”不是指祿父的生父帝辛,而是指帝辛的某位兄弟,即武庚的叔父。

其實商周金文中絕大部分的父某還是指生父的,能夠確指專為叔父所做之器者很少。如 果文獻有“錄子耳Ⅱ”與武庚祿父為同一人的證據(jù),這種假說還算是一種合理的解釋,可 由目前的材料來看,不支持“錄子耳口”與武庚祿父為同一人的證據(jù)更多,這種推測的意
義也就不大了。

白川靜等學者將天(王)子耳口觚與武庚祿父聯(lián)系起來的原因不僅是銘文中的“天子 (王子)”,恐怕也是考慮了其銘文中的日名的緣故,商人甲骨、青銅器中多用日名。一 般認為商人以日為廟號,而周人基本不用日名,其實夷人、周人使用日名的情況也屢見 不鮮。傳世銅器中有無孜簋(《集成》3664),其銘為“無孜乍(作)父乙寶尊彝”,根
據(jù)學者羅琨的研究,無孜有可能是夷方的首領(lǐng)。@西周早中期,燕國、俎國(即俎侯夭 之國)、齊國的國君均曾使用日名。齊國姜姓,與周人并非一源,但燕國、俎國都是姬

姓無疑。綜合以上證據(jù),可以得出日名與殷人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的結(jié)論。 綜上所述,通過詳細比對“錄子耳日”與傳世文獻中武庚祿父的相關(guān)史事,可以看出 立“錄子期”與立武庚祿父顯系兩事,“錄子耳Ⅱ”與武庚祿父并非一人。商代很多方國
稱王,不能因為“錄子耳日”稱王子就認定他是商王后裔。

第二節(jié)“錄子耳Ⅱ刀稱名結(jié)構(gòu)小議

先秦時期的人名結(jié)構(gòu)與秦漢以降的人名結(jié)構(gòu)有較大不同,一個人在文獻中可以有很
多種稱呼。如《左傳》中對晉國名臣士會的稱呼便多達九種。基于這種情況,辨明“錄

①關(guān)于西周天國的歷史參見曹定云《兩周矢國考》,《出土文獻研究(第五集)》,科學出版社,1999年,第108頁。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稱之“天國”之“天”,在曹文中全作“矢”。 o齊文一11,:《關(guān)于商代稱王的封國君長的探討》,《歷史研究》,1985年第2期。 ⑤參見羅琨:《商代戰(zhàn)爭與軍iti0)),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3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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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日u”的稱名方式是我們最先要解決的問題。 目前研究者對于“錄子耳u”稱名方式大致有三種看法:李學勤先生認為是名(錄) +字(子日口)的結(jié)構(gòu)①;郭沫若、唐蘭、路懿菡認為是地名(錄)+族長身份(子)+私名 (耳Ⅱ)的結(jié)構(gòu)②;毛天哲等認為是父名(錄)+親屬稱謂(子)+子名(耳口)的結(jié)構(gòu)固。以 上三說初看起來似乎都能說通,但經(jīng)過仔細分析,只有郭沫若等人的解釋接近事實。 “錄子耳Ⅱ”是金文中的稱呼,對其準確的理解也要通過同時代的銘文材料。“錄子耳日” 最早見于大保簋(《集成》4140),其銘文為:“王伐錄子耳口,叔早(厥)反,王降征令(命) 于大保,大?似垼ň矗,亡莓(遣),王化(侃),大保易(錫)休余(集)土,用茲 彝對令(命)!表鸫蟊s淖髌髡叽蟊>褪呛蘸沼忻恼俟,結(jié)合清華簡可知,銘文 中的王為周成王,“錄子耳Ll”為周成王征伐的對象。 這類有關(guān)征伐的周初金文還有很多,筆者擇要列之如下:

小臣單觶(《集成》6512):王后叔(返)克商……

漓司土遽簋(《集成》4059):王束(來)伐商邑…… 俎侯天簋(《集成》4320):唯四月,辰在丁未,王省武王、成王伐商鄙…… 塑方鼎(《集成27399):唯周公于征伐東尸(夷),豐公、尊(。┕牛ü茫┫塘琛 小臣醚簋(《集成》4239):叔東尸(夷)大反(叛),伯懋父以殷八昌征東尸(夷)…… 囊鼎(《集成》2731):王令越捷東反(叛)尸(夷)……
塞鼎(《集成》2740):唯王伐東尸(夷)……

旅鼎(《集成》2728):唯公大(太)保來伐反(叛)尸(夷)年……
明公簋(《集成》4029):唯王令明公,遣三族伐東或(圜)…… 班簋(《集成》4341):……王令毛公以邦冢君、土(徒)馭、或人伐東或(固)瘸 戎……

禽簋(《集成》4041):王伐獎(蓋)侯…… 犏韌尊(《集成》5977):王征婪(蓋)……

。李學勤:《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文物》2011年第3期,收入氏著《三代文明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11 年。 圓參見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二)》,第142頁,收入《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八卷,科學出版社,2002 年;《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中華書局,1986年,第8l頁;路懿菡:《從清華簡<系年>看“武庚之亂”》,齊魯 學刊,2013年第5期。 @參見毛天哲:《“錄子圣”是武庚之子》,http://blog.cntv.cn/10067796.3994278.hlml:網(wǎng)友老悶:《<作雒解>和“三監(jiān) 之亂”再論》,http://blog,sina.com.cn/s/blog_7108b3660100qwwq.html。 。李學勤:《紂子武庚祿父與大保簋》,宋鎮(zhèn)豪主編《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二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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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冊夭令簋(《集成》4300):唯王于伐楚伯……

從以上銘文中我們可以看出,作為周王征伐的對象出現(xiàn)的主要有三種情況:
(一)地名:商、東圜、蓋。

(二)族名:東夷(東叛夷)、薄姑、東圓瘸戎。
(三)部族首領(lǐng):豐公、蓋侯、楚伯。

以個人身份出現(xiàn)的被征伐對象只有部族首領(lǐng),其稱名結(jié)構(gòu)為地名+爵稱。在這類有
關(guān)征伐的銘文中多數(shù)不見那些部族首領(lǐng)的私名,但也有例外,如鄂侯馭方①。這種稱名 結(jié)構(gòu)不僅在金文中非常普遍,在傳世文獻中也屢見不鮮,如箕子、鬼侯、鄂侯、微子啟、

崇侯虎等。所以“錄子耳口”的稱名結(jié)構(gòu)是地名+爵稱+私名的可能性很大。 李學勤先生所持名、字聯(lián)稱的觀點在先秦文獻中罕見其例,把這種稱名結(jié)構(gòu)套用在 “錄子鄔”身上似有不妥!颁涀玉R口”是殷周之際的歷史人物,他應該遵從商代的習俗,
但商代之人是否有字,學術(shù)界尚無定論!抖Y記?檀弓上》記載:“幼名,冠字,五十以 ‘伯、仲’,死謚,周道也”②。由此可知,在冠禮時取字很可能是周代獨有的制度,與

商無涉。退一步講,即使商代也有冠禮取字的制度,也不能認為“錄子月口”是名、字聯(lián)
稱。因為《儀禮?士冠禮》中記載“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可見加冠后為冠者取字 是為了尊名,尊重冠者父母所取之名,所以對他人以字相稱是一種尊敬。“錄子耳口”是

周王征伐的對象,召公爽不可能對其有尊敬之稱,故“錄子片口”不宜理解為是名、字聯(lián)
稱的稱名結(jié)構(gòu)。

毛天哲等人的觀點更加新奇,但也更加無據(jù)。從清華簡《系年》的記載看,“錄” 之子“馬口”的解釋很牽強。筆者在緒論中談到《系年》是經(jīng)過較為認真地編排而整理成 書的,并非資料雜抄。在《系年》前兩章,并未提到名為“錄”的人,后文也沒有名叫
“錄”的人物出現(xiàn),沒有前后文依據(jù)就把第三章出現(xiàn)的“錄子耳Ⅱ”解釋為“錄”之子“馬口” 略顯草率,難以服眾。再者金文中的例證也不支持這種解釋。金文中表示某人的兒子某 多用“某之子某”的結(jié)構(gòu),而非“某子某”!澳持幽场边@樣的例子也只見于自作用器,

或祭祀祖先,或紀念冊命。“錄子耳日”是作為被征伐的對象在大保簋中出現(xiàn)的,與“某 之子某”出現(xiàn)的情況顯然不同。在楚系銅器中表示某人的兒子某還有“某之某”的結(jié)構(gòu),
o見于禹鼎(《集成》2833),因為禹鼎年代為西周晚期,己非周初,故筆者未將其列入例子中。 圓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禮記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286頁!对洝烦蓵甏恚芏嘤涊d并不符 合三代史實,雖然“五十以‘伯、仲”’并非西周時的制度,但“死謚”確是西周才有的制度,由此來看“幼名、冠 字”的制度也可能是西周特有的制度。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儀禮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9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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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與“某子某’,不同。結(jié)合《系年》文本與金文兩方面的證據(jù),把t?錄子耳日’’解釋為“錄’,
之子“耳口”的說法不成立。

綜上所述,通過考察金文中被周王征伐的對象的稱名結(jié)構(gòu),“錄子耳口,’的稱名結(jié)構(gòu)
應該是地名+爵稱+私名。

第三節(jié)“錄子耳Ⅱ”考
“錄子胃口”與武庚祿父并非一人,傳世文獻中找不到有關(guān)他的任何記載,與之有關(guān)

的金文也沒有提供太多的歷史信息,要想探求他的身份,最為重要的史料還是清華簡《系
年》。

首先必須要明確的是“錄子耳Ⅱ”并非商王族的成員。上文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錄子耳Ⅱ”
與武庚祿父并非一人!颁涀佣铡痹谖涓摳溉栽谑罆r被擁立,若“錄子耳口”也是商王

族的成員,就會出現(xiàn)商族同時有兩個首領(lǐng)的情況,這有悖于“天無二日,土無二王”①的 古代社會狀況。因此“錄子qu”并非商王族的成員。 “錄子耳口”既然不是商族成員,要探求“錄子耳婦”的身份就只能從商族的反周同盟
中尋找線索,參與反周叛亂的除了殷商遺民,最主要的是東夷部族的國家!逗鬂h書?東

夷傳》記載“管、蔡畔周,乃招誘夷狄。周公征之,遂定東夷!保肋@些參與叛亂的國家
總稱為東夷,具體有多少個國家無法詳考。《逸周書?作雒》記周公“凡所征熊盈(贏) 族十有七國”。@《呂氏春秋?察微》記周初有“東夷八國不聽之謀”。④《孟子》記“周

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qū)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qū)虎豹犀象而遠 之,天下大悅”。@三書一日十七國,一日八國,一日五十國@,說法不一,那些國家的
數(shù)目不一定是實有所指,只是說有很多東夷國家參與到了反周聯(lián)盟中。在這些國家中, 實力最強的可能就是商奄!妒酚?秦本紀》稱其為“運奄族”⑦,金文中稱其為“蓋”, 上文已引用多例,茲不贅。這些東夷的國家多為贏姓,“錄子耳口”可能是這些贏姓國家

中某個國家的首領(lǐng)。 從《系年》文本來看,第3章所記載的周初叛亂一般被稱為“三監(jiān)”叛亂或武庚叛

①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禮記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392頁。 o范曄:《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第2808頁。 o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518頁。 固許維通:《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第418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孟子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714頁。 @五十國非全為東夷國家,應包括周武王克商時所滅之國,但東夷國家數(shù)目也定然不少。 ⑦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2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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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稱為“三監(jiān)”叛亂是因為叛亂的主謀是“三監(jiān)”Ⅲ,稱為武庚之亂主要是“為親者 諱”,不在明面上彰顯管叔和蔡叔的罪惡!蹲髠鳌范ü哪暝疲骸肮、蔡啟商,基間王 室!倍蓬A注日:“基,毒也。管叔、蔡叔開道紂子祿父,以毒亂王室!鳖烙纱丝梢姡

庚的叛亂是出于管叔和蔡叔的誘導,管叔、蔡叔的罪惡要大于武庚。周初反叛的主要謀 劃者是“三監(jiān)”,但在《系年》第三章的敘述中,“錄子耳u”處于絕對核心地位,對“三 監(jiān)”則連反叛的結(jié)局也沒有交代,這樣的敘述耐人尋味。通觀《系年》第三章,此章專 述秦人簡史,從周武王克商始,一直到周平王東遷為止。敘述“三監(jiān)”叛亂只不過是為 敘述秦人的歷史做個引子,明曉了這一點,《系年》不交代“三監(jiān)”結(jié)局也就合情合理 了!颁涀佣,’較之于“三監(jiān),,與秦人有著更緊密的聯(lián)系,這應該是《系年》把“錄子耳Ⅱ” 作為叛亂核心的主要原因。秦人贏姓,“錄子耳口”為東夷部族贏姓某國首領(lǐng)的可能性很
大。 筆者上文已闡明“錄子耳口”的稱名結(jié)構(gòu)應該是地名+爵稱+私名,故“錄子耳口”是名

為耳口的錄國國君。錄國僅見于金文,傳世文獻中無載,郭沫若認為錄國可能是春秋時被 楚國所滅的六國。@《左傳》文公五年云:“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日:‘皋陶、庭堅不祀, 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④《史記?夏本紀》記載禹“封皋陶之后于英、
六”@,故六國為皋陶后代之國。《帝王世紀》記六國爵位為子爵@,“錄子耳口”爵稱也是

子,兩者正相合。錄、六有可能是同一國家。但《帝王世紀》為西晉時代的皇甫謐所作, 時代過晚,恐不足盡信。皋陶不僅是六國的祖先,他更是秦人見于史載的第一位男性祖 先,六國與秦人有著同樣的祖先。文獻中記載六國與皋陶同為偃姓,而秦人卻是贏姓, 兩者似有不同。其實“偃”、“贏”古音同,兩字可相通轉(zhuǎn),二者實為一姓。⑦六、秦同 為贏姓,正和前文就《系年》文本討論“錄子非”時所得結(jié)論相一致,“錄子耶”的錄 國與六國是同一國家的可能性較大。《路史?后紀》卷七小昊云:“(皋陶次子)仲甄事
夏,封六,其后分英,具為楚并。有甄氏、六氏、皋、咎繇、罩、英、黥之氏。”@羅蘋 注日:“英、六、貳、軫古皆皋地,并詳《國名紀》,文五年,楚滅之!锻ǖ洹、《寰宇》:

‘六,皋陶封!妒辣尽罚骸鶠榧铡,非也;蛞杂、六、蓼尤妄商,有咎,單乃音
o“三監(jiān)”為哪三個人學界說法1i一,筆者以為“三監(jiān)”是武庚、管叔、蔡叔。 罾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2135頁。 @參見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二)》,第142頁,收入《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第八卷,科學出版社,2002 年。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43頁。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第83頁。 @轉(zhuǎn)引自陳檠:《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678頁。 ⑦以上關(guān)于皋陶的論證參見白國紅師:《春秋晉國趙氏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第20頁。 @羅泌:《路史》,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第9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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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舊’,恐非。”①《路史》一書以征引廣博著稱,其中雖多有讖緯之書,但也不乏有 價值的材料,不可盡以蕪雜譏之。羅蘋提到他見到有材料認為英、六、蓼得名音“舊” 是因為三國“尤妄商,有咎”!坝韧獭比植灰捉,筆者以為“商”即可理解為商朝 或商邑,“妄”字古義為“亂”@,在這里是形容詞作動詞使用,是使之亂的意思,“尤” 是程度副詞,義為甚、很。英、六、蓼三國“尤妄商”就是說三國使商朝或商邑擾亂、
叛亂。通觀《史記?殷本紀》,商朝雖屢興屢衰,但并無任何國家擾亂商朝的情況,故 三國“尤妄商”應理解為三國協(xié)助周初的商邑叛亂。六國曾參與商邑叛亂正印證了清華

簡中“錄子日口”參與“三監(jiān)”叛亂的記載,兩者若合符契!颁涀尤湛凇钡匿泧c傳世文 獻所記載的六國很可能是同一國家,郭老的觀點確有見地。但“錄子耳u”是否為“錄伯

娥”的祖先尚難驟斷。從羅蘋的注文可知,《世本》有“六為姬姓”的記載,在偃(贏)
姓六國之外別有一姬姓六國也未可知,在史料尚不充分的情況下,不宜做過多的聯(lián)系。

由于材料匱乏,學者對商代六國的研究成果非常有限。2010年出版的《商代地理與 方國》是目前研究商代方國最系統(tǒng)、最新的著作,該書第七章商代方國考訂列舉方國158 個,但其中未有六國,學界對商代六國研究的貧乏由此可見。據(jù)筆者所知,只有齊文心 先生的論文《“六”為商之封國說》@與李修松先生《先秦史探研》一書中的部分內(nèi)容④對
商代六國有較為深入的論述,兩位先生都認為商代六國位于今安徽六安@。春秋時六國

位于今安徽六安之說出自杜預,此說提出后,學者未有異議,但商代六國是否也位于此 處則值得斟酌。傳世文獻中并無有關(guān)商代六國地理方位的記載,齊、李二人所引甲骨刻 辭@也沒有直接證明六國地理位置的材料,二人均以刻辭所記六國貢龜作為商代六國位 于淮河流域的證據(jù)。雖然龜類多產(chǎn)于江淮流域,但“商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與今日相比不太相
同,商代的氣溫高,降水多,湖泊沼澤多,河水流量大,植被覆蓋率高,野生動物資源 豐富,動植物種類多樣”⑦,僅根據(jù)六國貢龜便推斷六國位于淮河流域并不穩(wěn)妥。錢穆
①羅泌:《路史》,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第97頁。 ②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623頁。 @齊文心:《“六”為商之封國說》,收入胡厚宣等著:《甲骨探史錄》,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2年。 ④李修松:《先秦史探研》,安徽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343、344頁。 @齊文開頭就明確說一六’是位于江淮之間的一個古國,當今安徽六安縣北。秦漢以前始終是這個地區(qū)重要的政治 中心之一。”李修松先生雖然沒有明確指出商代六國的地理位置,但從其書引用咸豐《六安州志》來看,他也認為商 代六國位于今安徽六安。 畫甲骨文中六國之“六”寫作為“六”,并不作“錄”,這一點似乎對筆者所持錄國即六國的說法構(gòu)成了一定的挑戰(zhàn)。 據(jù)筆者所知,雖然國家名號一般有某一固定的寫法,但同一國名在出土文獻中寫法不一也有其例。如,春秋時代吳 國的國名,青銅器銘文中就有“工敷”(者避鐘)與“攻吳”(攻吳王夫差鑒)兩種不同的寫法,兩者皆為“勾吳” 之異文。者彗鐘為吳國王子所作器,根據(jù)王國維在《觀堂集林》卷十八《攻吳王大差鑒跋》中的考證,此器作于春 秋初年。攻吳王夫差鑒為春秋末年著名霸主吳王夫差的自作用器。兩器均為吳國王室所作,而國名所用文字不同。 因此,雖然甲骨文中六國國名作“六”,與大保簋和《系年》中所記錄(襄)國并不相同,但不能據(jù)此證明六國與錄 國并非一國。 o孫亞冰,林歡:《商代地理與方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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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曾言“古人遷徙無常,一族之人,散而之四方,則每以其故居移而名其新邑!雹僦
革商命,很多部族都因受到周人的壓迫被迫遷徙,本節(jié)所討論的清華簡《系年》第3章 就記載了秦人被迫西遷的史實。六國春秋時期位于淮河流域很可能是六國在受到周人壓 迫以后遷徙的結(jié)果,而非自立國之初就一直位于今安徽六安一帶。

“錄子耳日”稱王既見于《系年》記載,又有青銅銘文為證,當屬史實無疑?墒 擁立他的人是誰,卻沒有任何史料來指明。從當時的時局狀況來分析,“三監(jiān)”擁立“錄
子耳口”的可能最大。因為“三監(jiān)”是整個反周活動的組織者、計劃者,在平叛過程中“三 監(jiān)”始終是周王朝主要的打擊對象,得不到“三監(jiān)”的認可,沒有人能夠擁立“錄子且u”。 需要強調(diào)的是,“三監(jiān)’’擁立“錄子耳口”并不是確立“錄子馬口”王的身份,使“錄

子耳日,,獲得商邑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而只是對“錄子耳口”稱王事實的認可。由王子耳口觥等青
銅器可知,“錄子耳口”的家族早已稱王,“駟”最初只是王子。 從《系年》文本中我們可以推斷出“錄子耳玎”是在商邑中被殺死的,而商邑中原本 就有武庚祿父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再承認一位東夷方國的君主為王,并將他迎至商邑似乎

不妥。筆者以為出現(xiàn)這種古怪現(xiàn)象的原因主要是“三監(jiān)”審時度勢,結(jié)盟叛周。殷商末 年,東夷與商王朝之間有過長期的戰(zhàn)爭,這在晚商史上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伴L期
的戰(zhàn)爭似乎耗盡了商王朝的財力與人力,所以西方的姬周才有機可乘,取代殷商成為中 原地區(qū)新的主人!鳖酪勒粘@,東夷諸國應該對給他們帶來巨大傷害的商王朝恨之入骨, 周武王推翻商朝,東夷諸國也算是受益方。令人匪夷所思的卻是周武王去世不久,東夷

就與殷遺一起叛周。對上述兩件史實的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是,“三監(jiān)”在籌劃叛周時 自忖實力不足,需要再聯(lián)合其他的勢力才能起事。強大的東夷與商王朝有悠久而又密切 的聯(lián)系,是“三監(jiān)”理想的團結(jié)對象。但由于商末長期的戰(zhàn)爭己使東夷與商王朝產(chǎn)生了
巨大的矛盾,只有在多方面對東夷做出巨大的讓步,才能誘使東夷參加反周同盟。“三 監(jiān)”承認“錄子馬口”王的身份,并將他迎至商都結(jié)盟叛周,正是在政治方面對東夷的一 個巨大的讓步。 通過以上考證可以得出以下兩點:

(一)耳日所在的錄國很可能就是文獻中的六國,其族姓為偃(贏)姓,與秦人有著
密切的聯(lián)系。

(二)在周武王死后,“錄子耳Ⅱ”被“三監(jiān)”擁立為王,在“三監(jiān)”之亂中有一定

。錢穆:《錢賓四先生全集》第36冊《古史地理論叢》,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公司,1998年,第8頁。 。陳絮:《商周金文》,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177頁。
4l

的作為,但并非作亂的核心,在周公平叛①的過程中被殺。

本章小結(jié):見于《系年》第3章中的“寮子耿”與大保簋中的“錄子耳口”為同一人, “錄子l{口”并非武庚祿父,也非商王后裔!颁涀佣凇睉琴刃樟鶉木。通過考察
相關(guān)金文,可以確定“錄子月口”的稱名方式為地名+爵稱+私名。在周武王死后,“三監(jiān)” 為了擴大反周同盟,承認了“錄子鄔”王的身份,并將他迎至商都,雖然“錄子耶”在 “三監(jiān)”之亂中有一定的作為,但并非作亂的核心,故傳世文獻多未載其事!颁涀佣凇 在周公平叛的過程中被殺。

①《系年》所記為“成王屎伐商邑,殺寨子耿”,并非周公東征商邑,殺死“篇E子耿”,這一點筆者將在下一章進行解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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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金媵》與周公東征
清華簡中有《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篇,其內(nèi)容與《尚書?金滕》大致 相同,整理者認為此篇為《金滕》的戰(zhàn)國寫本,為行文方便,本文稱該篇為簡本《金滕》,
以與傳世本相區(qū)分。 簡本《金滕》在內(nèi)容與文句上與傳世本雖然有一些差距,但基本內(nèi)容并無太大不同, 兩者最為重要的區(qū)別是紀年的不同。傳世本作“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簡本作 “周公宅東三年,禍人乃斯得”!爸芄訓|”古來理解有二,一種觀點認為是周公東征,

另一種觀點認為是周公避居于東,兩種觀點針鋒相對。清華簡的發(fā)現(xiàn)沒有消弭這種分歧, 學者們對“周公居東”的解釋仍存在上述兩種看法。支持周公東征說者以李學勤、劉國 忠為代表①,支持周公避居說者以楊振紅、彭裕商為代表②。李學勤、劉國忠之文先出,
其立論依據(jù)主要是居東三年與周公東征三年正相合,論證相對簡單。楊振紅、彭裕商之

文后出,從尚書流傳、文本演變、東征的原因及主帥、成王的即位年齡等多個角度對避 居說進行了論證。由于對“周公居東”的理解直接影響到周公是否攝政一事,筆者認為
此事不可不辨,結(jié)合東征后的分封諸侯,將“周公居東”理解為周公東征更加合理。

第一節(jié)周公是東征的主帥
一、從周公攝政論周公是東征的主帥

周公攝政是指周公在周武王死后,為了鞏固建立不久的姬周政權(quán),在實質(zhì)上取代周
成王行使最高權(quán)力的歷史事件。周公攝政與周公東征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攝政是周公主持 東征的前提。一些學者把周公攝政與周公攝政稱王混為一談,在論證周公沒有稱王之后, 就推論出周公在西周沒有掌握過最高權(quán)力,得出周公沒有攝政的結(jié)論。@周公是否稱王

是周公研究中的一大疑案,筆者學識淺陋,無力解答這個問題。但筆者需要強調(diào),周公 攝政有可能是采取稱王的方式,也有可能不用稱王的方式,即使周公并未稱王也不能得
出周公沒有攝政的結(jié)論。

@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劉國忠:《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105 頁。 圓楊振紅:《從清華簡<金滕>看<尚書>的傳流及周公歷史記載的演變》,《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2期;彭裕商《< 尚書?金滕>新研》,《歷史研究》,2012年第6期。 @如孫斌來《“周公稱王”之說不可信》,《松遼學刊》,1988年第4期。孫先生此文前部分還談?wù)撝芄珨z政中的稱王 問題,結(jié)論就成了“周公相輔成王時,沒有踐祚稱王之舉”,全然忽視了周公攝政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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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攝政之說常見于《尚書大傳》、《史記》等漢代文獻,此為學者所熟知,茲不贅 言。先秦文獻中關(guān)于周公攝政掌握最高權(quán)力的記載雖然不如漢代文獻多,但也存在!镀

子?儒效》云:“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屬天下,惡天下之倍周也。 聽天下之斷,偃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稱貪焉!雹佟镀堊印分小俺赏跤住钡恼f法不一定
可靠,周公“及”(即“兄終弟及”)武王也不一定是史實,但博學的茍子舉例論證中總

會有些史影,不會全然杜撰。若茍子之前無人承認周公曾掌握最高權(quán)力,茍子一個人撒
下彌天大謊,時人必難以信服。周公攝政就是茍子舉例中的史影!妒印吩疲骸拔糁芄

反政,孔子非之日:‘周公其不圣乎!以天下讓,不為兆人也!薄乐芄热辉(jīng)反政,
則在此之前必有攝政之舉。 彭裕商先生不認同周公主持東征時談到了周成王年齡的問題,認為成王即位時已經(jīng) 成年,不需要周公攝政。這里彭先生忽略了一個問題,即生理上的成年與政治上的成熟 不是一個概念。雖然歷史上不乏年少有為的君主,但他們都是不世出的政治天才,并不

是每一個青年君主剛剛即位就具備處理復雜的政事的能力!妒酚?孫子吳起列傳》載: “魏置相,相田文。吳起不悅,謂田文日:‘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日:‘可!
日:‘將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日:‘不如子!鹑眨骸伟 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日:‘不如子!鹑眨骸匚骱,而秦兵不敢東 鄉(xiāng),韓趙賓從,子孰與起?’文日:‘不如子!鹑眨骸巳撸咏猿鑫嵯,而位加

在吾上,何也?’文日:‘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于子乎? 屬之于我乎?’起默然良久,日:‘屬之子矣!薄c之相似的記載還見于《呂氏春秋?執(zhí) 一》,此條史料真實性較高。吳起與田文這段對話的背景是魏武侯即位立田文為相。魏 武侯魏擊是魏文侯之子,根據(jù)《史記?魏世家》記載,早在文侯十三年,魏擊已成為太 子,古本《竹書紀年》記載魏文侯在位長達五十年之久,魏擊被立為太子至少有三十七 年,即便以《史記》記載的魏文侯在位三十八年來參考,魏擊被立為太子也至少有二十 五年。根據(jù)《國語?楚語上》中申叔時論傅太子之道的記載來看,春秋時楚國太子所接 受的教育是十分全面、系統(tǒng)的@。若沒有證據(jù)證明戰(zhàn)國時期對太子的教育較之于春秋時

。王先慎:《茍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第114頁。 !妒印吩缫沿В藯l見于《長短經(jīng)?懼誡》所引。楊振紅先生也引《尸子》此條作為避居說的例證,筆者以 為是不正確的。《尸子》中還有“昔者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踐東宮,履乘石,祀明堂,假為天子七年!保ㄒ姟端 文類聚》六、《文選?百辟勸進今上箋》注)此條佚文正與周公攝政說相合,并不支持避居說。 。叔時日:“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教之《世》,而為之昭明德而廢幽昏焉,以休懼其動; 教之《詩》,而為之導廣顯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禮,使之上下之則:教之樂,以疏其穢而鎮(zhèn)其;教之《令》,使 訪物官;教之《語》,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務(wù),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教之《訓典》, 使知族類,行比義焉!币娦煸a:《國語集解》,中華書局,2002年,第485、4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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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出現(xiàn)了大幅度的退步,則我們應當承認作為太子的魏擊必然接受了長時間的政治訓 練。這樣久經(jīng)訓練的魏擊在田文口中卻仍是“主少”,吳起的回答也承認了這一點,由

此可見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是非常不容易培養(yǎng)的。周成王即位之初西周王朝建立不久,國 情不穩(wěn),即便成王此時已經(jīng)成年,但缺乏政治經(jīng)驗的他要處理這些棘手的問題還是極其 困難的。反觀周公,他在武王時便處于統(tǒng)治集團的核心,這一點《尚書》、《逸周書》中
的很多篇章可以證明,《逸周書?寤儆》篇還記載周公參與武王最機密的伐商大計,武 王去世后由周公攝政主持大局在情勢上是需要的,在能力上是勝任的。

周公參與東征的記載廣泛見于各種先秦史料中,但能夠確指是周公主持東征的史料 卻很少,特別是在出土文獻中就沒有周公主持東征的記載,有學者據(jù)此便認為周公只是 輔助成王東征而沒有主持東征,筆者認為這一點還很有待探討。先秦時代距離今天已十 分遙遠,不論是傳世文獻還是出土文獻,其保存都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并不是每一件重
要的事情都有詳細的史料流傳至今,我們不能因為記錄某一事件的同時代史料稀少而后 代史料很多便說此事必為后世杜撰。

下面筆者將用彭裕商先生的一個失誤來說明這個問題。彭先生在附識中抄錄了清華 簡《系年》第3章的內(nèi)容。他認為此章只見成王東征,不見周公東征,正與其考證相合。 《系年》相關(guān)文字為“武王陟,商邑興反,殺三監(jiān)而立寰子耿。成王屎伐商邑,殺寮子 耿,飛廉東逃于商蓋氏,成王伐商蓋,殺飛廉,西遷商蓋之民于邾虐。”∞在《系年》中 殺死飛廉的是成王,而《孟子》中卻記載著“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qū)飛 廉于海隅而戮之!雹谇迦A簡出現(xiàn)以前,《孟子》中的這條材料是唯一記載飛廉被殺的材 料,在第一篇關(guān)于《系年》的論文《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中李學勤先生還用 《孟子》中的這條材料作為證明《系年》史料價值的重要證據(jù),《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
(二)》的注釋中也引用了這條材料,想必彭先生對這條材料也不陌生!睹献印分械挠

載就證明了周公東征的存在,彭裕商先生的論斷值得商榷。 《孟子》、《系年》中的有關(guān)記載從字面上看雖不一致,但仔細分析兩者并不矛盾。 戰(zhàn)國末期,秦國陸續(xù)消滅六國,沒有一場戰(zhàn)爭是秦王政親自指揮的,而我們卻經(jīng)常說“秦
王掃六合”。西漢時衛(wèi)青、霍去病是出擊匈奴的將領(lǐng),而我們也說漢武帝給了匈奴沉重 的打擊。周公是殺死飛廉的主帥,而成王是名義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故同一事件可分系二

人名下,這點不難理解。我們不能因《系年》第三章未提到周公,就武斷地認為周公不

①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中西書局,2011年,第141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孟子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7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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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征的主帥!断的辍烦蓵趹(zhàn)國時期,戰(zhàn)國七雄均建立了中央集權(quán)的政治體制,王

權(quán)空前強大。周公攝政在事實上行使了周王的權(quán)力,這種情況后世的統(tǒng)治者是不愿意看 到的,《系年》中對周公攝政、東征的隱諱是時代觀念使然。《茍子?儒效》云:“(周公)
殺管叔,虛殷國,而天下不稱戾焉”∞,近出的《何簋》記有“惟八月公夷殷年”與之 正相合,由此可見不僅踐奄的是周公,再次克殷、平定三監(jiān)叛亂的也是周公。金文材料 中少見周公東征,多見成王東征也與成王是周王朝名義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有關(guān)。雖然金文

是研究西周歷史的第一手的原始文獻,但不宜盲目排斥傳世文獻中的記載。 二、從周公推行分封制論周公是東征的主帥

直接支持周公是東征主帥的先秦史料雖然不多,但我們可以從東征后的大分封中看
出周公在東征中的非凡作用!蹲髠鳌焚夜哪旮怀窖裕骸拔糁芄醵逯幌,故

封建親戚,以蕃屏周!雹谇迦A簡《系年》第4章記載:“周成王、周公既遷殷民于洛邑, 乃追念夏商之亡由,旁設(shè)出宗子,以作周厚屏。”③《茍子?儒效》云:“(周公)兼制天 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雹堋渡袝?康誥》也記錄了周 公主持分封衛(wèi)康叔的發(fā)言。這里需要辨明的問題是分封政策的制定者是周公還是成王,
筆者認為應該是周公。一方面周公分封有《左傳》、《茍子》、《史記》等大量史料作支撐,

更重要的是周公家族在各小宗中是分封制下最大的受益者。 富辰在說完周公封建親戚之后還列舉了若干封國:“管、蔡、鄖、霍、魯、衛(wèi)、毛、
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邗、晉、應、韓,武之穆也。凡、

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雹萸耙盾髯印房芍,周初封國不過七十余國,周 公子嗣所封之國便多達七個@,占姬姓封國的八分之一強。 在父系關(guān)系占統(tǒng)治地位的時代,一位男子的至親之人莫過于他的父子兄弟,故由此 產(chǎn)生了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兩種王位繼承制度。我們從傳世文獻中并未發(fā)現(xiàn)成王子嗣大 量得到封土的記載,武王子嗣的封國富辰也只列舉了四個。雖然我們可以說成王當時年
齡不是很大,子嗣不多,武王也恰巧子嗣不繁,故封國較少,但這無法解釋為什么周公 與其他周初大臣相比子嗣封國獨多。召公也是周初重臣,在周武王時期,他與周公一樣
∞王先慎:《荀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第114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17頁。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中西書局,2011年,第144頁。 固王先慎:《茍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第114頁。 @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817頁。 @富辰將魯國作為周公的封國,歸入了“文之昭”中,但魯國實際的始封君是周公的長子伯禽,周公并未就封,周 公氏周而非魯,故本文將魯國與凡國、蔣國、邢國、茅國、胙國、祭國一同作為周公子嗣的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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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武王的左膀右臂。武王去世后周公、召公分陜而治,二人地位相近,相差無幾。見 于史載的召公子嗣封國只有北燕一國,與周公子嗣封國眾多形成了鮮明對比。根據(jù)陳絮

先生的研究,召公的直系子嗣至少有四人∞,召公子嗣封國遠少于周公絕非因為子嗣不 繁。若果如彭裕商先生所述周公曾被成王懷疑,避居于東,平定三監(jiān)后才輔助成王東征,
那么何以一直輔助成王、未被懷疑的召公所受封賞遠不如被懷疑的周公?最高統(tǒng)治者為 了鞏固權(quán)力經(jīng)常采取制約平衡、異論相攪等辦法,不讓某一大臣或一派大臣勢力獨大,

周公子嗣分封獨多的情況很不合理。若把周公作為分封諸侯的制定者則一切問題迎刃而 解。周公、文王子嗣正是周公的兒子、兄弟,他們是周公最為親近的人,故這些人多有
封國。 東征是分封的前提,沒有東征勝利也就沒有可供分封的土地和人民。很難想象周成

王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取得了東征的勝利,其勝利果實卻由周公全權(quán)分配。
綜上,周公攝政掌權(quán)是周公主持東征的前提,而周公東征又是周公主持分封的前提,

通過研究周公攝政與主持分封兩件史事,我們基本可以認定周公在整個東征的過程中均
為主帥。

第二節(jié)《金滕》所載“周公居東"就是周公東征

將“周公居東”理解為待罪避居不見于先秦文獻,漢代始有此說。對于避居的具體

地點馬融、鄭玄以為是避居東都,王充以為是逃奔于楚。后來持避居說的學者能見到的 可靠材料不會比漢代學者更多,他們的說法都只是根據(jù)情理推測,而缺乏文獻支持。此 時東都洛邑尚未營建,而楚地又不在周人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這兩種說法都不很可靠。周
公避居的原因是因為成王聽信管蔡讒言,懷疑周公,周公避居的目的是為了讓成王安心,

查明真相。周人從公直父開始,一直是從西向東發(fā)展。西周前中期,西方一直牢牢控制
在周人手中,而東方則屢屢出現(xiàn)問題。陜西岐山周公廟遺址發(fā)現(xiàn)的西周甲骨中“周公”

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雖然由于周公爵位一直世襲,很多人可以被稱為“周公”,所以不能 肯定此“周公”便是周公旦,但我們依然可以認定周公家族在西周早期生活在岐周(今
陜西岐山)。周公避居不在周人統(tǒng)治的腹地而跑到周人控制薄弱的東方,這有悖常理。 楊振紅先生還引用了《墨子》作為避居說的例證!赌?柱耕》云:“墨子使管黔

敖游高石子于衛(wèi),衛(wèi)君致祿甚厚,設(shè)之于卿。高石子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者。去而之

。參見陳絮:《商周姓氏制度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第40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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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見子墨子日:‘衛(wèi)君以夫子之故,致祿甚厚,設(shè)我于卿。石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

是以去之也。衛(wèi)君無乃以石為狂乎?’子墨子日:‘去之茍道,受狂何傷!古者周公旦 非關(guān)叔,辭三公東處于商蓋,人皆謂之狂。后世稱其德,揚其名,至今不息。且翟聞之
為義非避毀就譽,去之茍道,受狂何傷!”①文中的關(guān)叔即指管叔,楊先生解之為“周公

因管叔故,辭去三公之位,而東處于商蓋(一般認為即商奄),當時人都認為周公狂”。
②楊振紅先生指出“從墨子將高石子辭去衛(wèi)卿事與周公‘辭三公東處于商蓋’事相提并

論,可知周公‘東出處于商蓋’不是東征,而是‘避居…。@筆者以為這樣的推論略顯
表面,并不扎實。首先,墨子舉周公東處之例意在開導高石子,讓他不必介意被世人視

為“狂”人,整段引文的核心也在一個“狂”字上?竦囊饬x有很多種,在先秦時以狂
衡量人,意義不盡相同。鄭玄在注《尚書?洪范》時釋狂為“倨慢”固,《韓非子-解老》

云:“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固;《論語?子路》云:“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 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保栏呤邮艿叫l(wèi)君極高的禮遇卻辭官而走,此處之“狂” 當作“倨慢”解。若周公受管、蔡讒言而被迫去職,正是周公審時度勢所作出的選擇,
這既談不上進取也談不上倨慢,如何能用“狂”來形容周公?商蓋是三監(jiān)叛亂的重要參 與者,若周公果是因受管叔讒言待罪于東,為何要避居于管、蔡的同盟國?其次,“辭 三公”不能理解為辭去三公之位,西周時代是否存在三公制學界尚未形成共識,即便存

在三公制,周公也只能任三公之一,不能兼任三公。用“辭三公”來表達周公去職遠不 如用“辭太師”⑦辭順理直。筆者傾向于西周并沒有形成三公制,三公是泛指多位執(zhí)政
高官。周公“辭三公”指的是周公辭別多位執(zhí)政高官。綜合以上兩點,對《墨子》引文 更加合理的解釋是周公面對管、蔡的流言不是自己去職讓成王查明真相,而是繼續(xù)攝政,

辭別三公,親自東征商蓋。周公這樣的舉動給世人留下了周公個性張揚的印象,故“人 皆謂之狂”。若此解釋成立,則《墨子》中的這條記載正是將“周公居東”與“周公東 征”聯(lián)系起來的明證。
彭裕商先生還從紀年上論證簡本《金滕》“宅東三年”與東征無涉。傳統(tǒng)上認為周公 東征長達三年的主要依據(jù)是《詩經(jīng)?東山》,其全文為:“我徂東山:怊幅不歸;我來自 東,零雨其瀠。我東日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蝸蝸者蝎,燕在桑野;敦

@孫詒讓:《墨子間詁》,中華書局,2001年,第432、433頁。 @楊振紅:《從清華簡<金滕>看<尚書>的傳流及周公歷史記載的演變》,《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2期。 囝楊振紅:《從清華簡<金滕>看<尚書>的傳流及周公歷史記載的演變》,《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2期。 回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192頁。 @陳奇猷:《韓非子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394頁。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論語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508頁。 ⑦《史記?周本紀》云“召公為保,周公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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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獨宿,亦在車下。我徂東山,怊幅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漾。果贏之實,亦施于宇;
伊威在室,蠑蛸在戶;町疃鹿場,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懷也。我徂東山,怊怊不

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漾。鸛鳴于垤,婦嘆于室。灑掃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蒸 在栗薪。自我不見,于今三年。我徂東山,幅幅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漾。倉庚于飛,
熠耀其羽;之子于歸,皇駁其馬。親結(jié)其縭,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彭 先生認為此詩未提到周公東征,故不能將周公東征與三年聯(lián)系起來,此說不妥。《東山》 是豳風中的一篇,前詩為《鴟鶚》、后詩為《破斧》,《金滕》中提到《鴟鶚》為周公東

征歸來所作,《破斧》中有“周公東征”的明文!稏|山》介于兩者之間,故“三年”應 與周公東征密切相關(guān)。當然今本《詩經(jīng)》的編次未必是春秋時期《詩經(jīng)》的編次,不過
《東山》、《破斧》中所反映的那種曠日持久的慘烈戰(zhàn)爭,也只有平定“三監(jiān)”叛亂、征

伐商奄的戰(zhàn)爭能與之相當,今本《詩經(jīng)》的編次還是合情合理的。徐中舒先生在《豳風
說》一文中詳細論證了豳風實為魯國的歌曲圓,其說可從。但徐中舒先生認為《破斧》

中“周公東征”者非周公旦,是參加齊桓公葵丘之會的宰周公,而筆者對此不能認同。 春秋時期王室己衰,周王舉行喪葬尚且需要諸侯的幫助,哪里有力量讓“四國是皇”呢?
參加葵丘之會只能稱之為東行,不可謂之東征,《破斧》中的周公還應該理解為是周公

旦。魯國是周公長子伯禽的封國,豳風所記周公之事最為可信。前引《孟子》有周公“伐
奄三年討其君”之句,此為泛指周公東征共有三年而非僅伐商奄便用三年。古人話語多

不嚴謹,但求表其大意,不求字斟句酌,我們理解切不可膠柱鼓瑟,不知變通!睹献印
之文正與《東山》所記三年相合,也與漢代學者的理解相同。將“宅東三年”理解為周 公東征從時間上最為妥帖。 雖然“宅東三年”與周公東征相合,但由于漢語表述的不嚴謹性或四舍五入的計算 習慣的存在,“居東二年”的說法不一定就絕對錯誤。假設(shè)東征歷時24個月(在不考慮

閏月的情況下是兩整年,以下計算月份僅作示例,故也未考慮閏月),如果這24個月是
從成王的二年正月開始算起,則東征結(jié)束于成王三年,稱東征兩年無誤,稱東征三年有 誤。若東征從成王元年八月開始,則東征結(jié)束時間便落到了成王三年八月,如此稱東征 兩年可,稱東征三年亦可。假設(shè)東征歷時25個月,我們既可根據(jù)四舍五入的原則仍稱

兩年東征,也可因已有一月時長進入第三年稱三年東征。我們現(xiàn)在對西周紀年還不甚了 解,具體到記月記日更是茫然無稽,在這種材料不完整的情況下,不宜盲目在“宅東三

。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中華書局,1980年,第396、397頁。 圓參見徐中舒:《徐中舒歷史論文選輯》,中華書局,1998年,第60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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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與“居東二年”之間做出判斷,仍需兩說并存待考。不過東征三年的說法其他文獻

也多有談及,可能更接近周代的習慣表述。 綜上所述,簡本《金滕》周公“宅東三年”應理解為周公東征,傳世本《金滕》中
“居東二年”與簡本《金滕》“宅東三年”雖然紀年不同,但根據(jù)現(xiàn)有材料兩者并無正

誤之分,兩者的區(qū)別可能是由計算時間的方式不同造成的,簡本《金滕》在紀年上可能
更接近周代的習慣表述。

本章小結(jié): 對于如何理解《尚書?金滕》中的“居東二年”,自漢代以來就有東征說與避居說 兩種觀點,簡本《金滕》中此句作“宅東三年”,簡本《金滕》的出現(xiàn)并沒有消除學者

的分歧。通過研究周公攝政與主持分封兩件史事,我們基本可以認定周公在整個東征的 過程中均為主帥。明確了周公東征實有其事,為確認“居東”為東征奠定了初步的基礎(chǔ)。 結(jié)合《墨子》的有關(guān)記載與《詩經(jīng)》相關(guān)篇章,可以明確周公“居東”即周公東征。傳
世本《金滕》與簡本《金滕》所記東征時間不同可能是與兩者計算時間的方式不同有關(guān), 不一定必有一誤。

結(jié)語

《程寤》中“隹王元祀”并非指文王即位之年而是受命改元之年。因為《程寤》所
載文王受命實質(zhì)上是文武同時受命,這種觀念產(chǎn)生于西周后期,《程寤》里體現(xiàn)的象征 法釋夢也是西周后期產(chǎn)生的,所以《程寤》所載文王受命一事并不可信。商王冊命與文

王受命在內(nèi)涵上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赤鳥銜丹書文王受命說是后人在《詩經(jīng)?大雅?卷阿》 的基礎(chǔ)上層累地編造的。文王受命的真相是周文王表演斷虞芮之訟,借此展現(xiàn)盛德,宣
揚受命。

《保訓》里周文王反復強調(diào)的“中”不關(guān)道德訓誡,而是文王的翦商謀略。文王通
過舜和上甲微的故事告訴太子發(fā)要從治理內(nèi)政和對外征伐兩個方面增強周邦實力,最終 實現(xiàn)翦商大業(yè)!侗S枴房赡芘c《尚書》中“文王謨”的記載有關(guān)。

《耆夜》中武王戡黎的記載并不能證明《西伯戡黎》中的“西伯”指周武王,從《西 伯戡黎》的文本自身來分析,將“西伯”理解為周文王更加合適。綜合《西伯戡黎》《耆 夜》與今本《竹書紀年》,文武各自戡黎說當可成立。文王所戡之黎位于今陜西省西安
市臨潼區(qū),戡黎后周國占據(jù)了整個關(guān)中平原引起了祖伊的恐慌,但由于周還未對商產(chǎn)生

實質(zhì)威脅,紂王對此事未產(chǎn)生足夠的重視。武王所戡之黎位于今山西省長治市,武王戡
黎取得了通往商王畿的交通要道,引起了紂王的警覺,紂王派遣飛廉出使北方方國,聯(lián)

絡(luò)盟友,緩解了武王戡黎帶來的威脅。 見于《系年》第3章中的“寮子耿”與大保簋中的“錄子耳口”為同一人,通過詳細
比對“錄子耳口”與傳世文獻中武庚祿父的相關(guān)史事,可以看出“錄子珥口”與武庚祿父并 非一人,也非商王后裔。通過參證相關(guān)金文,可以確定“錄子目口”的稱名方式為地名十

爵稱+私名。錄國應該就是傳世文獻中的偃姓六國。在周武王死后,“三監(jiān)”為了擴大反 周INN,承認了“錄子耳口”王的身份,并將他迎至商都,雖然“錄子耳口”在“三監(jiān)”之
亂中有一定的作為,但并非作亂的核心,故傳世文獻多未載其事!颁涀佣凇痹谥芄 叛的過程中被殺。 清華簡《金滕》與傳世本《金滕》雖有個別字句不同,但區(qū)別不大。《尚書?金滕》

中的“居東二年”自漢代以來就有東征說與避居說兩種觀點,簡本《金滕》中此句作“宅
東三年”,簡本《金滕》的出現(xiàn)并沒有消除學者的分歧。通過研究周公攝政與主持分封 兩件史事,我們基本可以認定周公在整個東征的過程中均為主帥。明確了周公東征實有

其事,為確認“居東”為東征奠定了初步的基礎(chǔ)。結(jié)合《墨子》的有關(guān)記載與《詩經(jīng)》

相關(guān)篇章,可以明確周公“居東”即周公東征。傳世本《金滕》與簡本《金滕》所記東 征時間不同可能是與兩者計算時間的方式不同有關(guān),不一定必有一誤。
陳寅恪先生在為陳垣先生《敦煌劫余錄》作序時起筆即言“一時代之學術(shù),必有其 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shù)之新潮流。治學之士,得

預于此潮流者,謂之預流(借用佛教初果之名)。其未得預者,謂之未入流。此古今學 術(shù)史之通義,非彼閉門造車之徒,所能同喻者也!雹訇愐∠壬邦A流”說正確與否姑 且不論,但他所提出的要重視新出材料的觀點已得到了學者們的普遍認可,特別是在研
究資料匱乏的先秦史領(lǐng)域。古書是出土文獻中非常特殊的一個種類,古書中所記載的古

史雖然算不得研究古史的第一手資料,但由于古書較甲骨金文更為系統(tǒng),它對我們研究 古史同樣意義重大。筆者在對清華簡與西周開國史相關(guān)問題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對如何 運用出土古書來研究古史逐漸產(chǎn)生了三點粗淺的認識,雜陳于此,還望諸師友不吝指正。 第一,不宜盲目認可出土古書的價值,對出土古書的記載也需要考辨。
出土文獻雖然沒有受到后世篡改的可能,但可能存在著嚴重的先天不足。我們沒有 理由相信越是被歪曲的版本越能流傳,越是精良的版本越是難以保存。古代的學者在傳

授、保存書籍時也是有甄別選擇的,古書在流傳過程中存在著自然的優(yōu)勝劣汰。從某種 層面上講,這些前所未見的出土古書多是古人淘汰的書籍,不可過分夸大出土古書的價
值。以文王受命一事為例,司馬遷在《史記》中選擇了斷虞芮之訟受命說,并沒有采納 《程寤》所載的太姒感夢受命說!冻体弧返耐鲐怯捎谒緛砭统鲇诤笫蓝抛 能反映文王受命的真相。對出土古書的考辨與對傳世文獻的考辨同樣重要,二者不可偏 廢。

第二,考辨出土古書不宜以篇章為單位,應以句子為單位。 很多學者雖然認同對出土古書進行考辨,但他們的考辨大多是以篇章為單位進行
的,這種考辨結(jié)果并不完全穩(wěn)妥。有些古書雖然出于后世委托,但這并不代表這部古書

中就沒有可信的成分。仍以《程寤》為例,雖然太姒感夢受命之說并不可信,但“隹王
元祀”的紀時語并不一定就不可信,杜撰《程寤》之人完全可以把太姒感夢一事納入正

確的文王紀年,以此取信于人。正如,我們不能根據(jù)一個人經(jīng)常說假話就斷定他每一句 話都不可信。我們也不能根據(jù)一本古書主體不可靠就認定它里面的每一句話都不可靠。
對出土古書中的每一個句子都要考而后信,只有以句子為單位對出土古書進行考辨,我

①陳寅。骸督鹈黟^叢稿二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第26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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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才能充分挖掘出土古書的價值。 第三,解讀出土古書應注意出土古書本身的敘事方式。 書籍是人們有意識地保存、傳播知識的載體,古書的記載都是作者主觀選擇編排的 結(jié)果,只有充分注意古書的敘事方式,才能使我們更好地理解古書。以《系年》第3章

為例,此章出現(xiàn)“三監(jiān)”叛亂卻又不載“三監(jiān)”結(jié)局,記載了傳世文獻從未出現(xiàn)的“嶷
子耿”稱王一事,這些現(xiàn)象都與本章敘述的中心是秦人簡史有關(guān),如果沒有注意到這一 點,是很難對上述現(xiàn)象進行合理解釋的。只有充分注意出土古書的敘述方式,才能更好 地理解古書作者的意圖,在理解作者意圖的基礎(chǔ)上,我們才能更有效地提取古書中的歷 史信息。

參考文獻

一、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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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儀禮》(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
[4]《論語》(阮元?獭妒(jīng)注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

[5]《左傳》(阮元?獭妒(jīng)注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
[6]《孟子》(阮元?獭妒(jīng)注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 [7]《禮記》(阮元?獭妒(jīng)注疏》本),中華書局,1980年。 [8]陳壽祺輯校:《尚書大傳》,商務(wù)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本。

[9]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
[10]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 [11]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12]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13]徐元誥:《國語集解》,中華書局,2002年。 [14]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82年。 [15]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 [16]范曄:《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 [17]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修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18]羅泌:《路史》,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 [19]馬騙:《繹史》,中華書局,2002年。
[20]孫詒讓:《墨子間詁》,中華書局,2001年。 [21]王繼培輯:《尸子》,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 [22]王先慎:《茍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 [23]陳奇猷:《韓非子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24]許維通:《呂氏春秋集釋》,中華書局,2009年。 [25]黃暉:《論衡校釋》,中華書局,1990年。 [26]李防:《太平御覽》,商務(wù)印書館,四部叢刊本。
54

[27]曾棗莊、舒大剛主編:《三蘇全書》,語文出版社,2001年。

二、古文字資料
[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中華書局,2007年。
[2]劉雨、汪濤:《流散歐美之殷周有銘銅器集錄》,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 [3]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4]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一)》,中西書局,2011年。 [5]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二)》,中西書局,2011年。 [6]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三)》,中西書局,2012年。

三、近人今人論著
[1](日)I芻)11靜:《金文通釋》,收入《金文文獻集成》,線裝書局,2005年。 [2]白國紅師:《春秋晉國趙氏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 [3]晁福林:《天命與彝倫:先秦社會思想史探研》,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
[4]陳絮:《商周金文》,文物出版社,2006年。

[5]陳絮:《商周姓氏制度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 [6]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中華書局,2004年。 [7]陳巢:《春秋大事表列國爵姓及存滅表撰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
[8]陳致主編:《簡帛?經(jīng)典?古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 [9]杜勇:《<尚書>周初八誥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

[10]杜正勝:《古代社會與國家》,允晨文化實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92年。 [11]傅斯年:《民族與古代中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12]傅斯年:《性命古訓辨證》,收入《中國現(xiàn)代學術(shù)經(jīng)典?傅斯年卷》,河北教育出版
社,1996年。 [13]顧頡剛:《顧頡剛古史論文集》,中華書局,2011年。 [14]顧頡剛等編:《古史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15]顧頡剛、劉起紆:《尚書校釋譯論》,中華書局,2005年。 [16]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收入《郭沫若全集》考古編,科學出版社,

2002年。

[17]何茲全:《中國古代社會》,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 [18]胡厚宣等:《甲骨探史錄》,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2年。 [19]江林昌等主編:《中國古代文明研究與學術(shù)史》,河北大學出版社,2006年
[20]李零:《簡帛古書與學術(shù)源流(修訂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

[21]李修松:《先秦史探研》,,安徽大學出版社,2006年。 [22]李學勤:《李學勤文集》,上海辭書出版社,2005年。 [23]李學勤:《古文獻叢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
[24]李學勤:《通向文明之路》,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 [25]李學勤:《三代文明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11年。

[26]李學勤:《初識清華簡》,中西書局,2013年。 [27]劉國忠:《走近清華簡》,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
[28]劉起舒:《古史續(xù)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 [29]呂廟軍:《周公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 [30]錢穆:《周公》,九州出版社,2011年。

[31]沈長云:《上古史探研》,中華書局,2002年。 [32]沈長云:《先秦史》,人民出版社,2006年。 [33]宋鎮(zhèn)豪主編:《商代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
[34]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中華書局,1986年。

[35]王國維:《古史新證——王國維最后的講義》,清華大學出版社,1994年。
[36]王國維:《觀堂集林(附別集)》,中華書局,1959年。

[37]王暉:《古文字與商周史新證》,中華書局,2003年。
[38]王玉哲:《古史集林》,中華書局,2002年。 [39]王玉哲:《中華遠古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40]夏傳才:《詩經(jīng)講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 [41](美)夏含夷:《古史異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42]徐中舒:《徐中舒歷史論文選輯》,中華書局,1998年。
[43]徐中舒:《徐中舒先秦史講義》,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年。

[44]許倬云:《萬古江河——中國歷史文化的轉(zhuǎn)折與開展》,上海文藝出版社,2006年。
56

[45]許倬云:《西周史(增補二版)》,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

[46]楊筠如:《尚書核詁》,陜西人民出版社,1959年。 [47]楊寬:《西周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48]楊樹達:《積微居金文說》,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49]趙光賢:《古史考辨》,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
[50]張光直:《中國青銅時代》,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年。

四、學位論文
[i]李僅:《<國語>與西周史研究》,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年。
[2]嚴明:《“清華簡”<保iJiI>研究》,北京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年。 [3]徐靜:《先秦文獻中的“中”》,曲阜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 i年。

[4]亓琳:《清華簡<保訓>研究綜述》,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5]扈曉冰:《清華簡<金滕>篇研究》,天津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6]郝貝欽:《清華簡<耆夜>整理與研究》,天津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7]陳民鎮(zhèn):《清華簡<系年>研究》,煙臺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年。

五、期刊論文
[1]齊文心:《關(guān)于商代稱王的封國君長的探討》,《歷史研究》,1985年第2期。 [2]王寬行:《<東山>詩新探》,《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6年第2期。
[3]祝中熹:《文王受命說新探》,《人文雜志》,1988年第3期。 [4]王和:《文王<受命>傳說與周初的年代》,《史林》1990年第3期。

[5]殷瑋璋,曹淑琴:《周初太保器綜合研究》,《考古學報》,1991年第l期
[6]啟良:《周公事跡新說》,《江漢論壇》,1991年第5期。 [7]曹定云:《西周矢國考》,《出土文獻研究(第五集)》,科學出版社,1999年。 [8]楊朝明:《周公東征史實詮說》,《史學月刊》,2000年第6期。 [9]易寧:《論<史記>釋<尚書>西伯戡黎》,《史學史研究》,2001年第2期。

[10]王暉:《周文王受命稱王考》,《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
4期。

57

[11]王保國:《<西伯戡黎>新解》,《殷都學刊》,2003年第4期。

[12]何發(fā)筵:《<尚書西伯戡黎>“我生不有命在天”說辨析》,《史學史研究》,2008年第
2期。

[13]劉成群:《清華簡<樂詩>與“西伯戡黎”再探討》,《史林》,2009年第4期。
[14]王輝:《清華楚簡<保訓>“惟王五十年”解》,《考古與文物》,2009年第6期。 [15]沈建華:《清華楚簡“武王八年伐醑”芻議》,《考古與文物》,2010年第2期。

[16]梁立勇:《<保訓>的“中”與“中庸”》,《中國哲學史》,2010年第3期。 [17]杜勇:《關(guān)于清華簡<保訓>的著作年代問題》,《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0年第4期。 [18]李學勤:《清華簡九篇綜述》,《文物》,2010年第5期。 [19]劉光勝:《由清華簡談文王、周公的兩個問題》,《東岳論叢》,2010年第5期。

[20]黃懷信:《清華簡<保訓>篇的性質(zhì)、時代及真?zhèn)巍罚稓v史文獻研究》,2010年第5
期。 [21]王建華:《三監(jiān)“叛周”原因考》,《史學月刊》,2010年第11期。 [22]周同科:《清華簡<保訓>之“中”關(guān)與婚事說》,《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 會科學)》,2010年第6期。

[23]張卉:《清華簡<保訓>“中”字淺析》,《史學月刊》,2010年第12期。
[24]劉光勝:《清華簡<耆夜>考論》,《中州學刊》,2011年第1期。 [25]李學勤:《清華簡<系年>及有關(guān)古史問題》,《文物》,2011年第3期。 [26]李銳:《清華簡<保訓>與中國古代“中”的思想》,《孔子研究》,2011年第2期。

[27]廖名春:《清華簡<保訓>篇“中”字釋義及其他》,《孔子研究》,2011年第2期。 [28]王志平:《清華簡<保訓>“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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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號:169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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