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時間：2017-08-05 14:06

前 言

　　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繼續(xù)推行他那套極端嚴(yán)酷的治國方針，結(jié)果本想傳之萬世的秦朝，在二世元年就暴發(fā)了以陳勝為開端的農(nóng)民大起義。僅僅三年，由劉邦率領(lǐng)的另一路起義軍就攻入了咸陽，徹底終結(jié)了秦王朝的統(tǒng)治。又經(jīng)過了五年，還是劉邦又戰(zhàn)勝了強大的項羽，再一次地統(tǒng)一了中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千年，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的民族是不應(yīng)該忘掉劉邦這個人的。直到今天我們的民族之所以叫漢族，我們所使用的語言之所以叫漢語，文字之所以叫漢字，都是因為劉邦這個人以及他所建立的漢朝的緣故。
　　關(guān)于劉邦，人們能夠知道他，是得自于一部叫作《史記》的古老歷史著作。這部著作同樣是出自于二千年前的，一個叫作司馬遷的宮廷史官之手。由于司馬遷官居太史令，所以這部書最初被人們稱作《太史公書》，大概在三國時才有人將其稱為《史記》（見《三國志·魏書·王肅傳》），被定稱為《史記》，則是隋唐以后的事了。在這部偉大的著作里，劉邦的一生，特別是他的前半生被描述的很神奇，但是后人，特別是今人卻多不買司馬遷的賬。在他們看來，與當(dāng)時的所謂大英雄項羽比較起來，劉邦活脫脫的就是一個鄉(xiāng)間無賴、地痞流氓，是一個靠心狠手辣和六親不認(rèn)而起家的惡棍。對于籠罩在他身上的那些所謂神奇事例，被現(xiàn)代科學(xué)武裝起來的今人更是嗤之以鼻。不是說那是好事者的附會，就是說那是劉邦稱帝后，出于維護其政權(quán)的需要而自我杜撰出的一些騙人鬼話。目的是為了讓人們相信，他劉邦之所以能由一介平民，在強手如林的沙場上最終脫穎而出取得天下，實在是從一開始就得到了老天爺?shù)膸椭�，自己絕不是一般的凡人，命中注定是要坐江山的，想不坐都不行，他人想染指也是白搭。就此，有人干脆直接對司馬遷本人予以了非難。
　　他們認(rèn)為把種種神奇之事加諸在做為帝王的劉邦身上，將其神話，是一種不嚴(yán)謹(jǐn)?shù)闹问窇B(tài)度。不過，我卻認(rèn)為問題不在于司馬遷如何描述了劉邦，應(yīng)不應(yīng)當(dāng)那樣寫。而在于我們是否能用科學(xué)的態(tài)度，心平氣和地對劉邦身上出現(xiàn)的那些離譜的不可思議的神奇之事，進行深入地分析給出合理的解釋�！对娊�(jīng)》上說：“殷鑒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前人記述歷史，一是記載人物和事件以及各方面的事情，二是為后人提供可資借鑒的前朝史料。如果我們不能真正地理解歷史，理解人物及事件本身，那又如何來談借鑒呢？因此要想真正理解劉邦這個人，那就不能回避附著在他身上的那些既神奇又神秘的事件,不能把它當(dāng)成是司馬遷歷史著作中的敗筆，而是把它看成是打開真相的一把鑰匙，通過對這些事件的探究，也許就能較全面地揭示出一個更近真實的劉邦來。
　　當(dāng)然，我的筆觸并不僅僅限于劉邦的那些神奇事件，對于他的成功之道和失敗不足也都盡可能地有所觸及，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較完整地展現(xiàn)劉邦這個人。并且我的興趣也不僅僅限于劉邦本人，對于項羽、呂后、蕭何、韓信、張良等和劉邦有關(guān)的人，以及無關(guān)的人，如周亞夫、鄧通及郭解等等漢初的人物也都有所涉獵。目的就是要揭示一些事情的真相，甚至要打破千百年來人們對于某些事件的成見，如果不能說是還歷史的本來面目的話，至少也希望提供一種有益的探討。
一、領(lǐng)袖是怎樣練成的——劉邦的早期之謎 
　　1 、 顯龍之謎

　　的確，《史記·高祖本紀(jì)》一開始就對劉邦進行了神話。書上說：“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于其上。已而有身，遂產(chǎn)高祖。”這段文字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劉邦的母親在懷他之前曾在睡夢中與神相交合，他的父親當(dāng)時也看到一條龍爬在他母親身上，之后他母親就有了身孕，又之后就生下了劉邦。
　　在今人看來，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呀。如果對此有誰還相信這套荒誕不經(jīng)的鬼話，那他的腦殼里可就真灌進去水了。即使司馬遷作為兩千前的一個古人去這樣寫，今人對此也不是沒有微辭的。雖說古代的科學(xué)還很落后，但是你司馬遷是一位歷史學(xué)家，你寫的史書是記述真實歷史的著作，不是虛構(gòu)的小說、戲劇，為什么要把子虛烏有的東西，塞進你的歷史大作中呢？要是司馬遷知道今人的想法，知道今人會發(fā)出這樣的責(zé)問，為尊重科學(xué)起見，他也許會刪除開篇的這段文字，或者會多少交待一下為什么要這樣寫。然而遺憾的是，他既沒有刪除這段文字，也沒有對他為什么要這樣寫的來龍去脈有個清楚的交待。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如墜五里云霧的描寫，并非僅有此處，書中還多次出現(xiàn)。
　　要知道，我們讀的可是歷史著作，不是單純的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我們當(dāng)今的人類，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些神啊龍啊，變成什么人之類的神話當(dāng)成是真實的歷史去認(rèn)同的。于是，什么后人的附會，或者什么劉邦本人的杜撰之類的看法，就被提了出來，以應(yīng)對人們的疑問。而且，這已成了當(dāng)今人們的普遍看法，甚至是官方認(rèn)定的看法。如果是這樣，司馬遷只是把所謂的后人附會和劉邦本人的自我杜撰，記述在他的歷史著作中而已，算不上是什么瑕疵性的問題。要不要這樣寫，與他的治史態(tài)度是否嚴(yán)謹(jǐn)，應(yīng)該是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然而，說是后人的附會或者是劉邦的自我杜撰，我又覺得太過簡單，等于什么也沒說，還是讓人感到如一頭霧水。對如此簡單且毫無內(nèi)容的這樣兩句定論，我是不滿意的，想來大家也未必會滿意。不滿意就應(yīng)該自己去找答案。歷史就是一部教科書，它提出了問題但卻往往隱去了答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分析思考，我試著去解開記載在劉邦以及其他人身上的一個又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不解之謎，并試著從他們的成功和失敗之中分析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通過這樣，我確實自認(rèn)為既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又真正理解了歷史作為一面鏡子的作用。
　　不管怎樣，有一點我還是很自信的，那就是通過我的敘述以及我所使用的方法，對啟迪您的智慧肯定是有益處的。不過在解開《史記·高祖本紀(jì)》開篇之謎，也就是劉邦由其母和神龍所交而產(chǎn)生的謎底（對不起，我不能不用“謎底”這樣的俗詞，因為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用詞）之前，還是讓我們先從劉邦在他家鄉(xiāng)的小酒館中，喝醉酒后身上顯龍這件事情說起吧。正是對這件事的分析，讓我解開了那些發(fā)生在劉邦身上的一個又一個的不解之謎。
現(xiàn)在我們就來看看，司馬遷是怎樣記述劉邦的�！陡咦姹炯o(jì)》上說：“高祖為人，隆準(zhǔn)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愛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chǎn)作業(yè)。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fù)貰酒。醉臥，武負(fù)、王媼見其上常有龍，怪之。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shù)倍。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zé)（音債）。”別看這段文字很少，但內(nèi)容卻很豐富。作者在這短短的一百零九個字的小片段中，不僅講述了劉邦的相貌，性格，為人，職業(yè)以及個人的好惡，而且還講了他醉后身上顯龍，和兩位酒店老板娘為此放棄他所欠舊賬的一個小故事。其用字之簡潔，描述手法之凝練，可謂神來之筆啊。不過我認(rèn)為現(xiàn)在重要的是，先弄清劉邦身上是否真的顯龍的問題，其他事情可暫且擱在一邊。
　　這個小故事說，劉邦是一個好酒好色之徒，經(jīng)常到王媼和武負(fù)兩位老太太各自開的兩家酒店中去喝酒。而且喝酒不給現(xiàn)錢，打個白條賒欠著。他醉到以后，這兩位老太太經(jīng)�？匆娫谒�身上有龍出現(xiàn)，都感到非常奇怪。以往劉邦每次買酒在店中暢飲，兩位老太太都以比別人高出幾倍的價格出售給他酒，等見到劉邦喝醉了身上出現(xiàn)龍這樣的奇怪現(xiàn)象以后，到了年底盤點，她們就都?xì)У袅擞浻袆�邦欠賬的憑證，從而放棄了他所賒欠的酒錢。
　　人身上出現(xiàn)龍，這可是非常奇怪的事。如果這兩位老板娘真的看到劉邦身上有龍出現(xiàn)，出于敬畏而放棄了他所欠下的酒賬，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做為我們現(xiàn)代人來說，誰都知道從古到今龍都是不存在的。在過往的生命史里，地球上根本就沒有產(chǎn)生過此生物。因此，劉邦身上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出現(xiàn)龍的。既然如此，那么司馬遷又為什么會這樣寫呢？難道是當(dāng)時就有這樣的傳說，或者是皇家的檔案里就有這樣的記載，更或者是司馬遷本人為討好漢武帝而有意將劉邦加以神話？我認(rèn)為這三條里，最不可能的就是司馬遷為討好漢武帝這一條了。這是因為一，《史記》一書字里行間都流露出作者對劉邦的對手及受害者，如項羽、韓信等人的同情，而對劉邦本人則時不時地給以明顯的譏諷；二是因為司馬遷曾受漢武帝的迫害，所以他不可能再有討好漢武帝的意愿；三是因為司馬遷在撰寫《史記》前，曾不辭辛苦徒步萬里，廣泛搜集資料長達(dá)十年之久的精神，使我不敢相信，一個做事這么認(rèn)真的人會虛構(gòu)一個小故事，然后把它塞進自己的著作里以供讀者消遣，或者用來消遣讀者，這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如此執(zhí)著的學(xué)問家會去做的事。
　　在剩下的兩條里，我認(rèn)為都有可能。就是說，司馬遷既可能摘抄自皇家檔案，也可能采自民間傳說，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并且我更傾向于這個傳說從劉邦成為這兩家酒店的忠實顧客后，就經(jīng)王媼和武負(fù)這兩個老板娘之口廣泛地流傳開了。也就是說，這兩位老太太確實在她們的店中，常常看到劉邦身上曾多次地出現(xiàn)過龍這么檔子事，千真萬確！司馬遷記述這件事是沒有問題的。非但沒有問題，而且通過這件事,反而更能加深我們對劉邦的了解。因此，要想令人滿意地解釋好劉邦身上出現(xiàn)龍這一神奇的現(xiàn)象，最好還是從劉邦賒賬買酒一事上去找答案，問題的突破口就在這里。
根據(jù)《高祖本紀(jì)》的記述，我們知道，劉邦是個不愿像平常人那樣，搞生產(chǎn)經(jīng)營掙錢補貼家用的人。用現(xiàn)代人的話來說，他這個人就是既不愿在家中種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也不愿經(jīng)商打工，就連其父劉太公都認(rèn)為劉邦游手好閑不會操持家業(yè)，不如他二哥劉仲能干。像這樣一個人，手里肯定是沒有什么閑錢的。盡管沒有錢，但劉邦卻好酒好色，而這兩樣又都是要花錢的。沒錢要想喝酒搞女人，恐怕是沒有那么容易的。雖然說不容易，沒錢喝酒還是可以先打張白條的，可以先賒欠著，但是搞女人也想打白條,估計是行不通的。所以《高祖本紀(jì)》里就沒有劉邦如何沒錢，又還要搞女人的記載。大概那時的劉邦，所謂好色也頂多就是多瞟幾眼漂亮的女人，或者是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在一起多聊一些女人的事情，借此自娛自樂而已。
　　因為手里沒錢卻又喜歡喝酒，所以劉邦就常常到王媼和武負(fù)的酒店中去賒酒喝。兩位老板娘開店掙錢是為了謀生，肯定不愿顧客老是賒欠著，但是老熟人，不付現(xiàn)錢就不給酒喝，恐怕面子上也拉不下來。況且他并非不給你錢，只是讓你先記著賬等日后有了錢再還你，你自己說，你還好意思拒絕嗎？即使如此，對待這樣厚臉皮的顧客，兩位老板娘肯定是不愿接待的。要是你一個來，我們多少還能承受得起，要是你不知好歹地再帶上幾個窮哥們來，那我們不倒霉死了嗎？（劉邦可是好這樣干的，他曾常帶人到自己的寡嫂家去吃飯。事見《楚元王世家》。）
　　那么怎樣才能讓劉邦不再到他們的酒店中來喝酒呢？好象倆人商量好了似的，他們采用的方法就是“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shù)倍”。你再來喝酒，我們就以高出給別人幾倍的價格賣給你。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打價格戰(zhàn)。當(dāng)然不是低價促銷，而是用很高的價格把你劉邦給嚇跑。那么，這一著管用嗎？對于嗜酒如命的劉邦來說，這一著顯然是沒什么用的。著雖然不靈，但是面對日益高筑的債臺，劉邦免不了要犯難啊。自己手里畢竟沒有錢，就是賒欠著，你總有一天也要把賬給人家還上不是嗎？何況欠的越多你還的也就越多。到時上哪兒去弄那么多錢呢。劉邦的老爹老媽也不是很富裕，讓他們替兒子還那么多酒錢，簡直等于扒了他們的一層皮呀。朋友倒不少，但總不能開口叫人家替你去還酒賬吧。唉，這可真是酒雖好喝，煩心事卻難免。不喝吧，已經(jīng)上癮了，想戒一時也戒不了呀，繼續(xù)喝吧，身上又苦于沒有銀子，真是叫人頭疼的事。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點小麻煩難不住愛動腦筋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劉邦肯定會時不時地琢磨，怎樣才能既不花錢，又能喝上那饞人的美酒呢？一個人若是長時間地把心思都用在尋思如何去解決一個問題上，再棘手的難題也終究是會找出解決之道的，而且想得越深入，解決問題的方法可能就越完善。所謂功夫不負(fù)有心人，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
　　在經(jīng)歷了也許是一次又一次的冥思苦想之后，或者是受到了某件事的啟發(fā)，有一天劉邦的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他趕忙找到了一條發(fā)紅的蛇（兩千年前人口稀少，生態(tài)環(huán)境也未遭到破壞，找條蛇大概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接著又找來雞爪子或鳥爪子幾個，把它們插進死蛇的身體里，然后把這條加工好了的蛇揣進自己的懷里，瞅著哪家酒店里沒有一個顧客時，就大搖大擺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像往常一樣，劉邦要了一壺酒和兩碟菜，接著便大口大口地吃喝起來，過了一會就裝醉趴在酒桌上打起鼾來。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劉邦邊趴在桌上裝睡，邊偷眼觀察四下里的一切。趁老板娘不注意，以及周圍也沒有其他人時，他迅速從懷里掏出那條事先加工好的帶著爪子的蛇，把它放在自己的頭頂上，然后故意大叫一聲以引起老板娘的注意。
　　果不其然，當(dāng)老板娘尋聲望去猛地一眼看見，在劉邦的頭頂上競扭扭曲曲地盤著一條長有爪子的蛇形玩意兒時，頓時嚇得她“媽呀”一聲，一屁股跌坐在柜臺里面的地面上。趁著這個機會，劉邦立刻把死蛇從頭頂上拿掉，再掖進自己的懷里。等老板娘戰(zhàn)戰(zhàn)驚驚地扶著柜臺立起來看時，劉邦的頭上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了，并且周圍凡是她能看到的地方，也沒有剛才她看到的那嚇人的玩意兒。過了好一會兒，驚魂未定的老板娘這才敢躡手躡腳地走到劉邦的跟前，先仔細(xì)瞅了瞅，見沒有什么異常后，就用手輕輕推了推他。劉邦當(dāng)然不能讓你一推就醒了。他繼續(xù)裝作睡得很沉，或者說醉得很厲害的樣子，直到老板娘使勁推他，他才裝作不情愿地站起身來，然后又沖著老板娘做了個嚇人的鬼臉，接著又手舞足蹈一番后，便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酒店。望著劉邦遠(yuǎn)去的背影，目瞪口呆的老板娘很長時間都沒有緩過神來。
　　同樣的把戲，劉邦第二天又在另一家酒店中成功地上演了一遍。之后，他又多次趁兩家酒店中沒有別的顧客時，只當(dāng)著老板娘的面表演這套老把戲。當(dāng)然，先前的蛇變臭了，再去抓一條新的就行了。反正這玩意兒田間、地頭以及房前屋后到處都有。這件事自然就像張了翅膀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傳播開了。人們議論紛紛，都感到十分奇怪，連看劉邦的眼神也和先前大不一樣了。一時間人們到處都傳說著，劉邦喝醉酒后身上出現(xiàn)長著爪子的蛇。很快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又把這個說法更推進了一步。有一天，那個好事者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對兩位老板娘說：“你們兩個老婆子給嚇昏眼了吧。長爪子的？那哪里是蛇呀。那是龍��！蛇有長爪子的嗎？只有龍才張著爪子，那是天上的龍�。�”喜歡推波助瀾向來就是人類的天性。結(jié)果劉邦身上顯龍的傳說立刻就變成了主流說法，沒過多久又成了唯一的說法。而這正是劉邦求之不得的，也是王媼和武負(fù)兩位老板娘之所以能夠看到劉邦身上出現(xiàn)龍的原因所在。從這個角度說，兩位老板娘看到劉邦身上顯龍，應(yīng)該是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什么不可思議的。
　　說劉邦在表演這套把戲時，只有王媼武負(fù)這兩位觀眾，并非筆者本人信口胡編，這可是有確鑿證據(jù)的。《高祖本紀(jì)》上就只說“武負(fù)、王媼見其上常有龍”，并未說有別的顧客也曾見其上有龍。而兩位老板娘的眼睛也不可能有特異功能，能看到眾人所看不到的東西；或者就算他們一時眼濁眼花，看到了一些虛幻的景象，但也總不能老是“見其上常有龍”吧。因此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劉邦一定是在酒店中沒有旁人的時候進行表演的，只讓老板娘一人觀看。
　　不用說，劉邦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兩位老板娘不但把自己所欠的酒債給心甘情愿地免掉，而且從此以后還要把自己當(dāng)神一樣地給供起來，好繼續(xù)為自己免費提供酒喝。如果同時還有別的人在場，那這套把戲很可能就要演砸了。因為說不定有哪個膽大的，會跑到你的身邊來看個究竟，那樣把戲就會有被拆穿的危險，不但起不到應(yīng)起的作用，自己的臉面也會丟個凈光。這一點劉邦早就想到了，所以絕不能在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去擺弄自己的這套把戲，那不是給他們看的，他們只需事后聽說并幫著傳播就行了。
　　不管怎么說，劉邦的這個小把戲還是如愿以償?shù)厝〉昧顺晒�，在他的家鄉(xiāng)有很多人都還
　　真的把他看成了神。有關(guān)他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神話，這時候可能也都有影沒影地冒了出來。這也并非筆者杜撰�！陡咦姹炯o(jì)》上就有：“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諸珍怪’”一語可以為證。在這種情況下，諸如此類的傳說不可避免地要影響到人們對待劉邦的態(tài)度。過去那些同劉邦交往的人，不論是一本正經(jīng)的正人君子，還是好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狐朋狗友，此時也肯定對他產(chǎn)生了一定的敬畏。比如《高祖本紀(jì)》中說，劉邦對“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就能證明�？h衙中的官吏們每一個都愿意，或者是容忍著讓一個小小的亭長來“狎侮”，即輕侮戲弄，想必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讓這些官吏們所敬畏的東西，否則就不好解釋了。至于曾經(jīng)親眼目睹劉邦身上出現(xiàn)龍的那兩位酒店老板娘，在眾口一詞地鼓噪下更是把他當(dāng)成了神龍再現(xiàn)。兩個人大概私下里都在嘀咕，神龍來喝你的酒，你還敢向神要錢嗎？平�？墒强念^求神都求不到的呀。算了，給劉邦喝酒就當(dāng)是給神上供吧。況且，自從劉邦在兩家酒店中喝醉酒后，身上出現(xiàn)龍的事情被傳遍四鄰八鄉(xiāng)后，到兩家酒店喝酒的人是越來越多，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紅火。兩家老板娘都爭搶著劉邦到自家的店中去做客，對錢的事情卻再也不提了。沒想到昔日的滾刀肉，竟成了今天的香餑餑。而且到了年底清賬的時候，兩家老板娘把記有劉邦賒賬的竹簡干脆折斷扔進火爐，心甘情愿地放棄了他所欠下的所有舊賬，為的是，來年還能把劉邦這樣的尊神和財神給請到自己的店中。
古代的時候，人們是很迷信的。尤其是中老年的婦女，更是愚昧得很。（王媼，從字面上就能看出是年老的女人。武負(fù)雖小點估計也年輕不到哪里去。）劉邦為了能夠達(dá)到既喝酒又不花錢，同時又能免除以往所欠債務(wù)的目的，針對人們的迷信心理而耍出這樣的花招，是完全有可能的。這樣的推測，不但能夠解釋《高祖本紀(jì)》里有關(guān)劉邦喝醉酒后身上顯龍一事，而且也能夠很好地解釋王媼武負(fù)兩人，為何自動免除劉邦所欠酒債的問題。這樣的解釋，至少道理上是說得過去的，而且我也是很滿意的。因為它既消除了人們對司馬遷治史是否嚴(yán)謹(jǐn)?shù)囊蓱]，也解開了籠罩在劉邦身上其實并不神秘的詭異事件之謎；同時，還讓我們能透過原文，更深層次地看到了劉邦的另一些原本不為人所知，或者說沒有被公開記述出來的東西。
　　在此我想順便提一下，類似的把戲，在距劉邦一千年后的五代時的后梁太祖朱溫那里，又同樣地給上演了一把。朱溫是今天安徽省碭山縣人。因為他在家中排行老三，時人又稱他為朱三。當(dāng)年劉邦背離秦朝時，就隱藏在碭山縣南邊不遠(yuǎn)處的芒碭山里。因此當(dāng)?shù)厝丝隙▽�劉邦的各種傳說都有所耳聞，包括劉邦身上顯龍的傳說。朱溫年輕時家里很窮，為了謀生,他的母親攜帶他和兩個哥哥一起到鄰縣——蕭縣的大戶人家劉崇家做傭工。由于朱溫生性懶惰，所以常常遭到主人劉崇的笞打辱罵。于是，朱三這個懶蛋就想怎樣才能既少干活又不被打罵呢？聽過劉邦的故事后，我想這家伙一定受了到了啟發(fā)。并且朱溫發(fā)現(xiàn)主人劉崇還是個孝子，很聽母親的話，而他的母親又極富同情心。為了騙取劉崇之母的好感和同情，于是朱溫就在老太太面前裝乖、裝勤快、裝嘴甜，為的是讓她替自己說話做主。果然朱溫的表面功夫沒有白下，被蒙暈了的老太太，竟然真的對朱溫表現(xiàn)出極大的同情和好感，以致經(jīng)常親自為他梳洗頭發(fā)。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沒能避免劉崇的肆意打罵。有一天，朱溫也找了一條發(fā)紅的大蛇，趁著劉崇外出，故意在他窩居的小破屋里裝睡，不出來干活。他估摸著這樣一來，劉崇的老母親準(zhǔn)來叫他。果然，老太太踮著小腳來找朱溫，剛一進門，就看到睡在地上的朱溫身上竟然盤著一條紅光閃閃的大蛇，嚇得她趕緊退出房屋，連念彌陀佛。老太太本來就比較同情朱溫，當(dāng)然也很迷信，這下就更把朱溫看得不得了了。她把這事當(dāng)成了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她所能告訴的每一個人。而她的說法又干脆變成了“我曾經(jīng)看見他熟睡的時候，變成了一條大紅蛇”（原文為“我嘗見其熟寐之次，化為一赤蛇。”見《舊五代史·梁書·太祖紀(jì)一》），并且還極其認(rèn)真地告誡她的家人，特別是她的兒子——那個專愛打罵朱溫的劉崇，說：“朱三非常人也，汝輩當(dāng)善待之”。
　　雖然，劉崇對母親所說的事半信半疑，但是從那以后他確實也很少再打罵朱溫了。當(dāng)時正值亂世，不甘就這樣度過一生的朱溫后來就投奔了黃巢的起義軍。在起義軍那里，他又是靠著狡詐的騙術(shù)，得到了黃巢的信任并逐漸掌握了大權(quán)。但在關(guān)鍵時刻他卻背叛了起義軍轉(zhuǎn)而投靠了唐王朝，進而又騙取了唐王朝的信任，并最終親手結(jié)束了唐王朝的生命，建起了自己的梁王朝，史稱后梁。這當(dāng)然是題外之話，筆者在這里也就不多說了。
　　正是解開了劉邦顯龍的原因，也讓我明白了《舊五代史》所記載的朱溫化蛇的真正原因。可以說朱溫是歷史上領(lǐng)悟劉邦顯龍把戲，并活學(xué)活用的第一人。不要說在古代，就是在科學(xué)昌明的今天，不是到處都還有對巫師神婆的話深信不已，對什么神呀佛呀頂禮膜拜的人嗎？
　　關(guān)于劉邦的這件事還沒有完，因為從這件事里又引出了另一個不能不探討的話題，那就是劉邦真的像千百年來人們所認(rèn)為的那樣，是一個流氓無賴嗎？
　　人們把劉邦看成是無賴，最有力的證據(jù)，恐怕就是《高祖本紀(jì)》里引用其父劉太公對其抱有成見的那句“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chǎn)業(yè)，不如仲力。今某之業(yè)所就孰與仲多？”于是人們得出結(jié)論，劉邦他爹都把他看成是無賴，難道他還不是無賴嗎？其實句中的“無賴”是無所依恃、無才能的意思，并非是罵人的那個“無賴”，不信你查查《辭�！泛汀掇o源》就知道了。而且在《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中還有一句也能證明這一點。當(dāng)時漢文帝對一個小官吏上林尉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于是批評他說：“吏不當(dāng)若是邪？尉無賴！”意思就是“官吏不應(yīng)當(dāng)像這樣嗎？上林尉無能（指其沒有才能）！”所以認(rèn)為其父罵其為含有惡棍之意的“無賴”，實在是個誤解，并由此得出劉邦是無賴的結(jié)論，更是不準(zhǔn)確的。
　　至于說劉邦是流氓，恐怕來源于《高祖本紀(jì)》里那句“好酒及色”。大概就是這個“及色”讓劉邦與流氓脫不了干系。這就奇怪了，一個男人好色怎么了，難道好色就不正常嗎，就是流氓了嗎？如果好色進而肆意調(diào)戲猥褻婦女，那是流氓。但是，僅僅好色，見了漂亮的女人就想多跟幾步，多看幾眼，并不對人家動手動腳，也不當(dāng)人家面說下流話，能說人家是流氓嗎？我們看《高祖本紀(jì)》中說劉邦對“廷中吏無所不狎侮”，但卻沒有見到他對婦女有所狎侮的記載。實際上男人好色，女人也好色呀。讀過一些古書的人應(yīng)該都知道，潘岳是中國古代的一個大美男�！妒勒f新語·容止》上就有一則關(guān)于他的小故事，說“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fù)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該事在《晉書·潘岳傳》上也有所載，說潘岳來了，婦女們都圍過來送給他很多水果；而一個叫張載的丑人來了，小孩們都撿起石頭，直到把他打跑為止。同一個故事在兩部書里只是文字上略有不同而已，但意思卻是相同的。）就連在道德上以保守著稱的儒家都認(rèn)為好色是人的天性。如儒家的經(jīng)典《禮記·禮運》上就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再如孟子也曾說過“食色，性也。”按照儒家的意思，好色就和吃飯一樣，只不過是人的本能。所以好色是人的天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反駁說，沒有記載并不等于就沒有。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來分析分析劉邦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否則信口開河就會離真相越來越遠(yuǎn)。依據(jù)《史記》中的記述，劉邦是個非常好喝酒的人，可是他手里又沒有錢。這樣的人進酒店要酒喝，只能遇到兩種情況：要么被老板轟出去；要么央求老板先記上賬，賒欠著，等有了銀子再一并還上。如果是一個流氓，他會把桌子一拍，眼一瞪，大聲罵道：“什么？他媽的，敢問老子要錢，你就不怕老子把你的店給砸了嗎？”這是流氓的嘴臉。
　　如果是個無賴混混，他會往柜臺上一趴，然后嚷道：“給我拿酒菜來，不然我就搗亂，讓你的生意沒法做下去。”這是無賴的嘴臉。在這種情況下，流氓和無賴們的本性自然是會顯露出來的。然而劉邦去兩家酒店喝酒，既沒有對兩個女掌柜的耍橫，也沒有賴賬。為了能賒賬喝酒，他甚至允許兩位老板娘，以高出給別人幾倍的價格賣酒給他。為了免除自己無法償付的債務(wù)，劉邦也只是通過變戲法，讓兩位老板娘心甘情愿放棄他所欠的債務(wù)。請問從這件事上，你還能得出劉邦是流氓無賴的看法嗎？再者古語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劉邦是個流氓無賴，那么在他身邊，也必然或多或少會聚集一些流氓無賴。臭味相投嗎。但是從《史記》里我們連這幫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相反，我們看到的都是一些正人君子圍繞在劉邦的身邊。這不正好應(yīng)證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古老理念嗎？例如，和劉邦結(jié)交很深的蕭何、曹參、周勃、樊噲、夏侯嬰、王陵等等，這些人里沒有一個像是人們所說的流氓無賴啊。也許你會說，那是作者為避諱劉邦的不足之處，故意隱去了他身邊的壞人。不對啊，《史記》中也沒有不寫劉邦的不足，甚至是讓人詬病的地方，凡讀過《史記》的人都知道這一點啊。如劉邦的好酒好色啦、好大言不慚啦、好罵人啦、好摘下儒生的帽子往里面撒尿啦以及攻入咸陽后，就想搶皇宮里的美女和財寶啦，等等。司馬遷連劉邦本人的一些不好的行為都不去隱瞞，干嗎要隱瞞他身邊的壞人。如果他身邊真有那么幾個為非作歹的流氓無賴，做為劉邦歷史的一部分，我想作者是不會為他隱瞞的。因為不管怎么說，可以只寫他們做了壞事，只要不寫是劉邦干的，不就行了嗎。把這些人的大名寫幾個出來也無妨啊，也不會有損于劉邦的正面形象啊。
　　其實，劉邦結(jié)交什么樣的人，從一件事上我們就可以窺測到他交友的大致傾向�！妒酚�·張耳陳馀列傳》上說，早在魏國還沒有被秦始皇滅亡以前，劉邦就曾徒步好幾百里地到西面魏國的一個地名叫外黃地方，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省的民權(quán)縣，去特意拜訪和結(jié)交一個叫張耳的人。張耳是什么人？張耳是名士，年輕時曾在著名的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無忌的府上做過門客。那么名士又是什么樣的人呢？名士是指讀書人中已經(jīng)很有名望，但卻沒有出去做官，或不愿做官的人，屬于既有學(xué)問又道德高尚的那一類人。后來可能因信陵君被魏王貶廢，張耳就逃亡到了外黃。由于名聲很好，外黃的一個很有錢的人家就把自己很漂亮的女兒嫁給了落難中的張耳。劉邦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去結(jié)交張耳的。因為《張耳陳馀列傳》上說“張耳是時脫身游，女家厚奉給張耳，張耳以故致千里客。”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靠著老丈人提供的大量錢財，張耳因此得以招來千里之外的賓客。魏國滅亡前張耳還當(dāng)過外黃的縣令，并且為官的聲譽也相當(dāng)?shù)牟诲e，即“名由此益賢”（《張耳陳馀列傳》）。而且他的好名聲還傳播得很遠(yuǎn)，連陳勝和吳廣都早就聞聽他的大名�！稄埗�陳馀列傳》上就有“涉及左右生平數(shù)聞張耳、陳馀賢”的話。就是說，張耳這個人不論做人還是做官，在世上的名聲都是非常好的。后來項羽封張耳為趙王時，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素數(shù)聞張耳賢”。（就算張耳當(dāng)外黃令時，劉邦去拜訪他，肯定也不是沖著他的官位去的。外黃令不過是個小小的官職，對人能有多大吸引力？如果真是沖著官位，劉邦的身邊就有沛令、單父令，根本沒有必要跋涉幾百里去巴結(jié)個什么外黃令。）劉邦跟張耳交游了好幾個月后才離去，可見他對名聲好的人是很傾心的。而那時的劉邦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大家想一想，一個流氓無賴能會不辭辛苦，跋涉數(shù)百里去專門結(jié)交一個讀書人嗎？請問，世上會有這樣高素質(zhì)的小流氓嗎？別說像蕭何、曹參這樣的正派縣吏，不會和一個流氓無賴交往得那么深，就是周勃、樊噲那樣的平民百姓，恐怕也不齒于同這樣的社會渣滓相交結(jié)的。比如說，樊噲就是一個很正直的人，要是他看到劉邦在調(diào)戲某個婦女，我想他不但不會幫兇反而可能會沖上前去賞給劉邦一頓老拳。要知道，他是個連項羽都不怕的人，能怕你一個流氓無賴？后來劉邦攻占了咸陽跑進了皇宮，想肆無忌憚地?fù)寠Z那里的美女和財寶，不正是遭到了樊噲的阻攔和勸諫才罷手的嗎？皇宮里的女人他都不愿看到被人隨意糟蹋，難道就能容忍劉邦去欺負(fù)一個平民婦女。
　　從《史記》的記述中我們得知，樊噲和劉邦在沛縣時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按照人的正常交往的邏輯看，蕭何樊噲之類的人,顯然是不會和一個做為流氓無賴的劉邦相交往的；同樣一個做為流氓無賴的劉邦，也是不會去和那些正派的人相交往的。而且有一件事更能說明劉邦是到底怎樣的人�！妒酚�·陳丞相列傳》上說，“王陵者，故沛人，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及高祖起沛，入至咸陽，陵亦自聚黨數(shù)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攻項籍，陵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xiāng)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為老妾語陵，謹(jǐn)事漢王。漢王，長者也，無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烹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這段話意思就是說，劉邦和王陵是一個地方的人，很早就有交往，因此王陵之母對劉邦的為人應(yīng)該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而她對劉邦的態(tài)度無疑是極為肯定的，認(rèn)為他是個有德行的“長者”，在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寧愿自己去死，也要讓兒子去追隨劉邦。如果劉邦真是一個流氓無賴的話，那我們就不免要發(fā)出疑問，哪有老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去跟一個壞人交往的，更不用說跟著壞人一條道跑到黑了。
　　況且后世對劉邦也并非只有負(fù)面的評價，有不少英雄豪杰就對他異常地仰慕尊崇。如東晉時后趙的創(chuàng)建者石勒就曾說過“朕若逢高皇，當(dāng)北面而事之，與韓、彭兢鞭而爭先耳”（見《晉書·石勒載記下》）的話。遼朝的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就因“慕漢高皇帝，故耶律兼稱劉氏；以乙室、拔里比蕭相國，遂為蕭氏。”（見《遼史·后妃傳》，乙室氏和拔里氏皆為后族。）就是說因為仰慕劉邦，石勒放著皇帝都不做了，要甘愿做他的臣子，而遼太祖呢，認(rèn)為自己都應(yīng)該姓劉。甚至連朱元璋都希望自己能成為劉邦那樣的英雄人物�！睹魇�·孔克仁傳》上就說，“太祖（指朱元璋）以漢高自期”。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而且一直到清朝的幾乎歷代王朝不是為劉邦建廟，就是時不時地對他進行祭典。試問，如果劉邦真是個流氓無賴，能會讓世人如此傾心仰慕，如此尊重嗎？如果有人認(rèn)為那是因為劉邦貴為帝王的緣故，所以世人就有些不分青紅皂白了。然而，同樣貴為帝王并且更為顯赫的秦始皇，不但無任何朝代為其建廟，對其祭典，除了今人之外，歷史上就從未有人對其正面評價過。對了，一提秦始皇你可千萬別說那是因為他是反對儒家的，又干過焚書坑儒的事，而后世的皇帝都是尊崇儒家的；別忘了，劉邦對儒家似乎也很反感，他不是動不動張口就罵儒生，甚至還動手摘下儒生的帽子往里面撒尿的嗎？
劉邦的身上誠然有這樣或那樣的一些毛病，比如，游手好閑，好說大話，好酒好色，以及不愿老老實實地干農(nóng)家活等等。但是不論這些毛病有多少，都不足以說明劉邦本人的品質(zhì)差到可以被認(rèn)為是流氓無賴的地步。至于千百年來，為什么總有那么幾個知識分子會如此奚落劉邦的人品呢？表面上看，是對劉邦這種人的輕蔑，其實潛意識里他們是想要表達(dá)出這樣一種信息，那就是，靠著讀書人的幫忙，一個流氓無賴都能取得天下，何況其他多少像點樣的人。如果這樣去理解，那種把劉邦稱作是流氓無賴的意思就不那么單純了，其真正的含義也就不難理解了。它實際上表達(dá)了千百年來知識分子們渴望建功立業(yè)的強烈意愿；以及讀書人自感不被重視后，而發(fā)出的充滿無奈和憤懣之情的長長怨聲。因為知識分子們往往難以自建其功，他們必須依附于某個領(lǐng)袖才有可能實現(xiàn)建功立業(yè)的夢想。而事實上知識分子們的這種情緒化的感想，并非沒有依據(jù)。套用十五世紀(jì)意大利著名的政治思想家馬基雅維里，在其《君主論》中所說的一句名言，“歷史上那些武裝的先知們都取得了勝利，而沒有武裝的先知們則都失敗了。”中國的歷史經(jīng)驗也無不雄辯地證明了這一點：那些依靠人才的奮斗者們都取得了勝利，而沒有依靠人才的奮斗者們則都失敗了。我想這就是千百年來讀書人為什么要一直不厭其煩地說劉邦是流氓無賴的真正原因。從這個角度去說劉邦如何如何，已經(jīng)和實際上的劉邦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了。
　　這是劉邦為解決自己的難題，大概第一次把神請出來幫助自己。而神的作用也確實名副其實，不廢吹灰之力就化解了他人生中的這道難題。這個發(fā)現(xiàn)可以說對劉邦有著極深刻的影響，并且還形成了條件反射，以致日后使他還會用起。所以說，《史記·高祖本紀(jì)》中的“武負(fù)、王媼見其上常有龍”，這件事是真的。也就是說，對于武負(fù)和王媼兩位老板娘來說，他們的確看到了劉邦身上出現(xiàn)了龍。對于劉邦來說，別人信不信，都不要緊，只要問他要賬的兩位老板娘信就行。不如此，劉邦所欠的債務(wù)就不會被他們自愿免除。要知道，在一個小村莊中，開一個小酒店做的也只能是本小利薄的生意，一般情況下要他們把一個人長期積欠下的債務(wù)全免掉，恐怕連門都沒有。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出，劉邦是靠耍小聰明解決了難題，而不是靠耍流氓無賴的手段去擺平事情。今天那種把劉邦還看成是流氓無賴的作法，不是拾人牙慧就是完全不假思索，抱著成見去誤讀歷史。

本文編號：625281